厚菴問:六祖說:“不思善、不思惡的那個時候,是明上座的本來麵目。”不思惡可以,不思善是否對?
答:不懂佛,不能以佛理答你,就儒理說,思惡等於明鏡上抹黑,思善也是明鏡上貼金,金與黑雖有光暗之別,但其蔽照則一。孔子釋《易》說:“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必須無思無為,始能寂然不動。寂然不動,始能感而遂通。六祖的本來麵目,就是寂然不動。思善思惡皆是本來麵目加上的蔽。
六月二十三日
身欲要去,心欲要用。
六月二十五日
開始撰述《大同之路》。全書共十章:現世界不安和的根因,不安的現象,安和世界必須走上大同之路,大同之路,大同理論,大同主義,大同形態,大同國際,走上大同之路對聯合國的期望,結語。結語中雲:“大同之景象為:賢者在位,能者在職。信以立己,義以製事。民無機詐,官無私謀。強不得以逞雄,弱不至於受屈。人皆和愛,暴亂不興。國皆禮讓,幹戈不作。以孝報恩,老得其養。以恕處人,人得其和。各盡所能,各得所值,以享有勵勞動。各儉所用,各輸所餘,以慈惠救殘缺。科學公有,人才公用,生產無限量。貨暢其流,物盡其用,消費得美滿。人人有工作,人人有生活。以工作保障生活,以生活管理行為,做到沒愚人、沒閑人、沒窮人、沒壞人,一直到廢止刑法,變政治為文化,化製度為習俗,庶幾人類安和,世界大同。此為大同之景象,亦為大同之目的。”(四十年六月正中書局出版)
七月一日
客問:所謂不辭勞怨,勞是替人為,替人為的原則如何?
答:替人盡義務常人歡喜,替人享權利常人不歡喜。替人盡義務,君子不歡喜。替人享權利,君子可能不煩惱。常人喻於利,君子喻於義。因為替君子盡義務,是傷了君子的義,替君子享權利是傷了替者的義。傷了君子的義君子不喜歡。傷了替者的義君子可能不煩惱。
七月九日
複尚厚菴函——人應當怎樣
你屢言:“你的思想近於佛,你可把佛學涉獵涉獵,可能有幫助。”我答說:我的思想,是不是近於佛,因我未學佛,我尚不知。我感到佛理易懂,佛書難解。我以為佛學的書,太刻入了,亦太多了,可能是名詞掩了義,說法掩了理。歲月易逝,我應當做的事,即時趕快的做,還是做不完,我何敢舍了我應做的事,再在自己心上貼金。我說佛理易懂,亦是就我自己的估量,究竟易懂不易懂,不敢確定。
我可以說說我的認識,我認為有個思不到,想不通,說不明的那個什麼。他是無始終的,無邊際的,且是不動的,不變的,我姑且把他名之為真。這個真中,有個大空。大空之中,有星辰日月,大地山河。這許多星辰日月,大地山河,是有數的,抑是無數的?我說不來。這星辰日月,大地山河,是有始終的,是有邊際的,是動的,是變的,這是說他的現象。由此現象上表現出萬物的萬有來。這萬物的萬有,是由種子形成的;這種子是由真來的。萬物各有各的種子,但其來曆則是一個。這一個來曆的萬有的種子,合起來就是真的全體。種子是從真來的,真是不可思議的,所以種子亦是不可思議的。這萬物之中,各具有真的一體,惟人是具有真的全體的。因人所具的是真的全體,故成為真的種子;所以人就是收獲真的,亦是歸還真的。所有一切一切的動與變,均是為收獲真而變而動的;亦就是這一切一切的萬有,共同負的個收獲真以歸還真的責任,其所以動,其所以變,亦是為收獲真以歸還真而動而變的。如織機的機梭,是為收獲布而動的;一往一來,有一往一來之效。日月的機梭,是為收獲真而動的;一往一來,有一往一來之功。不識機織者,認機梭是徒勞往返;不識宇宙者,認日月是徒勞往返。機布之完成有期,收獲真之完成亦有期。一關一閉,一明一昧,其為宇宙之大晝夜乎。人是渺小的,在大空中,如同大海中之一滴水;人生是短暫的,在大晝夜中,不過大時間之一刹那。然人在大空之中,大晝夜之間,完成收獲真的責任以歸還真;是此一渺小,一刹那,可放乎大空之外,超乎大晝夜之長,與真為一。亦是無邊際的,無始終的,非渺小的,非短暫的,不動的,不變的。即動與變,亦是灑灑然而動,遊遊然而變。是乃不動之動,不變之變,既不受煩惱所拘,亦不為快樂所興。自由自在,其為真之真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