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到的有點兒早,她從肩輿上下來,往那條夾道看去,夾道上還空無一人。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有些緊張,這太不像是一個皇帝,想她登基十五年以來,經曆過多少大事小事啊,從來就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讓她有這樣緊張的感覺。哪怕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女皇,竟如同一個初初戀上某人的少女那樣,對於即將出現的戀人,懷著期待和忐忑,還有那一聲一聲擂鼓般的心跳昭示她的這不同尋常的從未對某人產生過的愛的感覺。
終於,遠遠的那一隊人過來了,她趕緊整肅容顏,假裝從此路過一樣,向著鸞儀衛太監來喜領著的那隊人走過去。
其實,她不知道,身後的那些太監宮女們這之前都非常詫異,皇帝今兒是怎麼了。莫名其妙坐著肩輿到了這麼一條僻靜的夾道轉彎處,下了肩輿仰麵看天,於是他們都朝天上看去,除了那湛藍的青天,以及偶爾被春風吹過來的薄絮般的白雲,連一隻鴿子也沒瞧見飛過。所以,這天到底是有什麼好看的?但是他們吧,看到女皇還看得挺有興致,久久不願挪動腳步。
這個……畢竟是至尊無上的萬歲爺,她的心思要是有人能揣摩著,能明白,也就不會有那麼多被女皇一個不高興拖出去杖斃或者砍了腦袋的人了不是?
當時,沒有一個人敢多嘴去問皇帝在這裏站著望天,到底是看什麼呢。
在這裏望天小半個時辰後,女皇終於挪動腳步往前走了。
在她身後的一眾太監和宮女們終於長出一口氣,實在是凡是在皇帝身邊伺候的時候,往往靜寂的時候他們越害怕,越心驚。
他們跟在女皇身後往前走,見到了鸞儀衛的太監來喜領著一隊新進宮的鸞儀衛的人向皇帝磕頭請安。
這下他們明白了,怪不得皇帝要挪動步子了呢,原來是又有新的鸞儀衛的俊男美女進宮了,對於這些備選的男寵和女寵,新麵孔總是會勾起皇帝的興趣的。
女皇假裝信步從那一隊跪地向她請安的鸞儀衛的年輕男女身邊經過,她盡量保持著平常的步子,眼光從那些埋著頭的人的頭上和身上掃過。終於她看到了那個人的背影,瘦削的香肩,如雲的烏發,露出的後頸那一小塊白膩的肌膚。
她心裏窒了一下,緩緩地停住了腳步。
再看到她的那一刹,她甚至生出淚意,可是她深吸口氣,讓自己忍住了。
她接著對跪在地上的鸞儀衛的所有人說都抬起頭來讓她瞧瞧。
那些人都趕忙抬起了頭,讓她看,可那個人除外。也不知道她是害怕,還是反應遲鈍,總之在跑過來伺候的小太監來喜的催促下,她才緩緩抬起了頭……
女皇的眼光立即就落到了她身上,鎖定了她。
好生清麗柔美的美人兒,就跟三月的煙柳那樣清新,又如同三月的春風那樣輕逸。她黛眉細細,眼睫纖長上翹,垂眸時在眼下打下淺淡陰影,秀氣的鼻子,小小的櫻唇,唇色鮮豔,看得女皇心中一熱,就想一親芳澤。
不過,女皇明白這會兒可不能表現出猴急的樣子來,那樣肯定會嚇壞眼前的美人兒的。她已經打定主意,必定要這個叫衛傾城的女子心甘情願地愛她,心甘情願地投入她的懷抱。
她絕不會仗著自己皇帝的身份唐突佳人。
對上衛傾城的那圓而清澈的雙眸後,女皇更加對她動心,心裏在想,為何自己“以前”就沒有發現她是如此的奪人心魄呢,恰如明珠蒙塵……
伸出手去扣住她小而尖的下巴,在她下頜的肌膚上輕輕摩挲了兩下,女皇心裏一片火熱。
又望進她的眼裏去,想看到她因為自己這樣的舉動而羞澀,而像別人那樣隱含歡喜。
可是,女皇下一刻發現她的眼裏空濛一片,根本就沒有那些因為自己的親近而該帶有的懷春少女的情緒。
女皇迷惑了,要是自己的夢沒有錯的話,或者說三年後的那一幕沒有錯的話,衛傾城不該是發狂地愛著自己嗎?否則她也不會為了自己舍棄性命,以身飼虎了。
可她現在對自己如此漠然,冷淡,顯然對自己沒有什麼喜歡,更談不上愛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因為還沒有到喜歡自己的時候,又或者這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她喜歡上了自己?
但不管是哪一種答案,一慣高高在上的她的自尊心都受到了打擊。
她暗自惱怒不已,她不許她看上的人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