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前世的那個春夜,皇夫李子琰吊死在景福宮庭院裏的那棵大榆樹上,她沒有來看他,可是自己的一雙兒女是不是看見了他的死狀呢?
要是這樣的話,她的眼光落到了笑眯眯地兜著一衣兜榆錢的兒子,皇太子紀恩成臉上。
他是不是從那一夜開始,就對自己心生仇恨了?然後暗中聯絡那些朝廷中反對她的人最後奪了她的帝位。重生之後,女皇還想弄明白到底是那些人幫助太子奪了她的帝位。前世她到最後被餓死在冷宮的小佛堂裏也沒弄明白。
此時,女皇的腦子裏不自禁地冒出一個畫麵,皇夫李子琰的身子懸在景福宮中庭的那棵大榆樹上,春夜的星空下,他懸吊在大榆樹上的在夜風中微微搖晃的屍體呈現出一個清晰的剪影……
她似乎看到了她的兒子紀恩成那小小的身穿白色中衣的背影,站在大榆樹下,周圍是驚慌失措的提著宮燈跑著的太監。
她看不清楚他的臉,但似乎看到了他小小的肩膀在不停地聳動。
莫名地,女皇心裏的怨恨淡了些下去,她抽了抽鼻子,手驀然一抓,一下子就把那隻在她膝頭曬著太陽的波斯貓的雪白的毛給揪緊了。
曬著太陽,被女皇愛撫得正愜意的波斯貓陡然一下子驚醒,有些吃痛地低叫了一聲:“喵……”
不過它卻並沒有從女皇的膝頭逃開,似乎它很明白被至尊無上的女皇寵愛是多麼難得,即便女皇弄痛了它,也不要緊。
它的突兀的叫聲招來了李子琰還有紀恩成和紀鳳芷的目光。
紀鳳芷先就跑到女皇身邊,問皇帝:“母皇,小雪兒怎麼了?”
女皇垂下眼眸,不想讓女兒看到她眸子裏的那淡淡的哀傷,而是說:“小雪兒喜歡窩在朕膝頭,歡喜地叫呢……”
紀鳳芷就笑著說:“女兒也喜歡窩在母皇膝頭呢。”
說著,她就彎下腰去,把頭放在了女皇膝頭臥著的波斯貓小雪身上。她把頭放得很輕,一點兒都沒有壓著小雪,於是一人一貓相安無事地在女皇膝頭曬太陽。
春陽照得紀鳳芷的小臉透明般的白,她的秀氣的眉睫在陽光下微微發亮。
女皇心中升起柔情,她抬手去撫摸女兒的黑發,她的小臉。
哀傷慢慢消逝,她丹唇邊漾起輕輕的笑。
“陛下,要不,晚膳也在這裏吃如何?我親自下廚做個榆錢炒蛋,芷兒和恩成都喜歡吃的……”
李子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木梯上下來,他站到了女皇身邊,有些躊躇然而又帶著一絲期望地看著女皇道。
“母皇,您留下來跟爹爹還有我和皇妹一起吃晚膳吧。”皇太子舔了舔唇,眼巴巴地望著女皇道。
“……”女皇仰麵,看李子琰,看不清楚他的眉眼,因為身穿一襲白袍的他浴在春光中發著光,刺眼。
已經至少有五六年了,自從女皇厭棄李子琰後,即便在他生辰這一天,她也從來沒有在景福宮吃過兩頓飯。而李子琰也從來沒有這樣要求過,這是第一次。難道重生了,一切都已經有了些微的變化。
從李子琰的話裏,她聽出來了他對她的留戀。這個男人從始到終都隻是愛她一個的,可她卻負了他。前世,她的漠視讓他受盡情傷,生無可戀,自己吊死在景福宮的大榆樹上。
但……
她的確已經對他沒感情了,重生後,這一點兒也沒有絲毫改變。
紀華珺覺得自己是皇帝,從小到大,身邊有太多的人愛她,但她卻不可能對他們付出的感情,給予他們同等的回報。
所以,她沒有因為李子琰的這突然的邀請而心軟,沒有因為她會意過來前世李子琰為何而死就會改變她對他的感情。
她其實想對他如兄長,不知道他明不明白。
她不想給他留下不切實際的念想,這會讓他以後痛苦,也會讓自己為難。
紀華珺把女兒紀鳳芷的頭抱起,再把那隻波斯貓抱起交給身邊的太監林保,接著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龍袍,淡淡道:“朕還有事情,晚膳就不在這裏用了,一會兒朕會叫禦膳房賜些菜給子琰。”
她抬起手,平和地摸了摸女兒紀鳳芷的頭,還有拍了拍太子紀恩成的肩膀,微微笑道:“你們兩個好好陪爹爹過生辰,行不行?”
紀恩成和紀鳳芷盡管失望,可是這已經是他們記事以來最好的結果了,禦膳房的賜菜,他們的爹爹李子琰從來沒有得到過。
“行。”紀恩成和紀鳳芷有些失望地低聲點頭答應。
女皇點了點頭,轉身就走,而李子琰還有她的一雙兒女則是恭送她。
將要走出景福宮時,她讓林保去與景福宮的總管太監說,今日務必留意皇夫李子琰的舉動,伺候好他,若是出一點兒事,景福宮所有的太監全部都會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