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未想到你未到天津,就病在路上了!
你現在究竟要到哪裏去?
從前我相信地球上隻有母親的愛是真愛,是純潔而不求代價的愛,愛自己的兒女,同時也愛別人的兒女。如今,我才發現了人類的偏狹,忌恨,慘殺毒害了別人的兒女,始可為自己的兒女們謀到福利,表示篤愛。可憐的萍!因之,你帶著由繼母臂下逃逸的小弟弟,向著無窮遙遠,陌生無親的世界中,掙紮著去危機四伏的人海中漂流去了。上帝嗬!你保佑他們,一對孤苦無人憐的姊弟們到哪裏去?
有時我在病榻上躍起來大呼著:“不如意的世界要我們自己的力量去粉碎!”自然生命一日不停止,我們的奮鬥不能休息。但有時,我又懦弱的想到死,為遠避這些煩惱痛苦,渴望著有一個如意的解決。不過,你為了扶植弱小的弟弟,尚且不忍以死卸責,我有年高的雙親,自然不能在他們的撫愛下自求解脫,為了別人犧牲自己,也是上帝的聰明,令人們一個一個係戀著不能自由的好處。
你相信人是不可加以愛憐的,你在無意中施舍了的,常使別人在靈魂中永遠浸沒著不忘。我自你走了之後,夢中常縈繞著你那幽靜的豐神,不管黃昏或深宵,你憔悴的倩影,總是飄浮在眼底。有時由恐怖之夢中醒來,我常喊著你的名字,希望你答應我,或即刻遞給我一杯茶水,但遭了無聲息的拒絕後,才知道你已拋棄下我走了。這種變態的情形,不願說我是愛你,我是正在病床上僵臥著想你罷!不知夜深人靜,你在漂泊的船上,也依稀憶到恍如夢境般,有個曾被你拋棄的朋友。
我的病現已見好,她們說再有兩禮拜可以出門了。我也樂得在此密織神秘的病神網底,如疲倦的旅客,倚伏在綠蔭下求暫時的憩息。昨天我已能扶著床走幾步了,等她們走了不監視我時,我還偷偷給母親寫了幾個字,我騙她說我忙得很,所以這許久未寫信給她;但到如今我還擔心著,因為母親看見我傾斜顛倒的字跡,或者要疑心呢!
前一禮拜,天辛來看我,他說不久要離開北京,為了一個心的平靜,那個心應當悄悄地走了。今天清晨我接到他由天津寄給我的一張畫,是一片森林夾著一道清溪,樹上地上都鋪著一層雪,森林後是一抹紅霞,照著雪地,照著森林。後麵寫著:
Have cast the world
And think means nothing
Yet I feel cold on snow - falling day
And happy on flower day
我常盼我的隱恨,能如水晶屏一樣,令人清白了然;或者像一枝紅燭,搖曳在晦暗的幃底,使人感到光亮,這種自己不幸,同時又令別人不幸的事,使我憤怨詛咒上帝之不仁至永久,至無窮。
但真未想到你未到天津,就病在路上了!
你現在究竟要到哪裏去?
從前我相信地球上隻有母親的愛是真愛,是純潔而不求代價的愛,愛自己的兒女,同時也愛別人的兒女。如今,我才發現了人類的偏狹,忌恨,慘殺毒害了別人的兒女,始可為自己的兒女們謀到福利,表示篤愛。可憐的萍!因之,你帶著由繼母臂下逃逸的小弟弟,向著無窮遙遠,陌生無親的世界中,掙紮著去危機四伏的人海中漂流去了。上帝嗬!你保佑他們,一對孤苦無人憐的姊弟們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