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合獨葬荒丘(1 / 2)

“我從來信我是頂不成的,可是昨天發現有時你比我還不成。當我們過了葛母墓地往南走的時候,我發覺你有一種悲哀感觸,或者因為我當時那些話說的令人太傷心了!唉!想起了‘我隻合獨葬荒丘’的話來,我不由的低著頭歎了一口氣。你似乎注意全移到我身上來笑著喚:‘回來吧!’我轉眼看你,適才的悲緒已完全消失了。就是這些不知不覺的轉移,好像天幕之一角,偶然為急風吹起,使我得以窺見我的宇宙的隱秘,我的心意顯著有些醉了。後來吃飯時候,我不過輕微的咳嗽了兩下,你就那麼著急起來;珠!你知道這些成就得一個世界是怎樣偉大麼?你知道這些更使一個心貼伏在愛之淵底嗎?

“在南下窪我持著線球,你織著繩衣,我們一邊走一邊說話,太陽加倍放些溫熱送回我們;我們都感謝那樣好的天氣,是特為我們出遊布置的。吃飯前有一個時候,你低下頭織衣,我斜枕著手靜靜地望著你,那時候我腦際縈繞著一種綺思,我想和你說;但後來你抬起頭來看了看我,我沒有說什麼,隻拉著你的手腕緊緊握了一下。這些情形和蘇伊士夢境歸來一樣,我永遠永遠不忘它們。

“命運是我們手中的泥,我們將它團成什麼樣子,它就得成什麼樣子;別人不會給我們命運,更不要相信空牌位子前竹簽洞中瞎碰出來的黃紙條兒。

“我病現已算好哪能會死呢!你不要常那樣想。”

兩個月後我的恐怖悲哀實現了,他由活體變成了僵屍!四個月後他的心願達到了,我真的把他送到陶然亭畔,葛母墓旁那塊他自己指給我的草地上埋葬。

我們一切都像預言,自己布下淒涼的景,自己去投入排演。如今天辛算完了這一生,隻剩我這漂泊的生命,尚在紮掙顛沛之中,將來的結束,自然是連天辛都不如的悲慘。

車過了三門閣,便有一幅最冷靜最幽美的圖畫展在麵前,那堅冰寒雪的來侵令我的心更冷更僵連抖戰都不能。下了車,在這白茫茫一片無人踐踏,無人經過的雪地上佇立不前。假如我要走前一步,白雪裏便要留下汙黑的足跡;並且要揭露許多已經遮掩了的缺陷和惡跡。

我低頭沉思了半晌,才鼓著勇氣踏雪過了小橋,望見掛著銀花的蘆葦,望見隱約一角紅牆的陶然亭,望見高峰突起的黑窯台,望見天辛墳前的白玉碑。我回顧零亂的足印,我深深地懺悔,我是和一切殘忍冷酷的人類一樣。

我真不能描畫這個世界的冷靜,幽美,我更不能形容我踏入這個世界是如何的冷靜,如何的幽美?這是一幅不能畫的畫,這是一首不能寫的詩,我這樣想。一切輕籠著白紗,淺淺的雪遮著一堆一堆凸起的孤墳,遮著多少當年紅顏皎美的少女,和英姿豪爽的英雄,遮著往日富麗的歡樂,遮著千秋遺跡的情愛,遮著蒼鬆白楊,遮著古廟蘆塘,遮著斷碣殘碑,遮著人們悼亡時遺留在這裏的悲哀。

“我從來信我是頂不成的,可是昨天發現有時你比我還不成。當我們過了葛母墓地往南走的時候,我發覺你有一種悲哀感觸,或者因為我當時那些話說的令人太傷心了!唉!想起了‘我隻合獨葬荒丘’的話來,我不由的低著頭歎了一口氣。你似乎注意全移到我身上來笑著喚:‘回來吧!’我轉眼看你,適才的悲緒已完全消失了。就是這些不知不覺的轉移,好像天幕之一角,偶然為急風吹起,使我得以窺見我的宇宙的隱秘,我的心意顯著有些醉了。後來吃飯時候,我不過輕微的咳嗽了兩下,你就那麼著急起來;珠!你知道這些成就得一個世界是怎樣偉大麼?你知道這些更使一個心貼伏在愛之淵底嗎?

“在南下窪我持著線球,你織著繩衣,我們一邊走一邊說話,太陽加倍放些溫熱送回我們;我們都感謝那樣好的天氣,是特為我們出遊布置的。吃飯前有一個時候,你低下頭織衣,我斜枕著手靜靜地望著你,那時候我腦際縈繞著一種綺思,我想和你說;但後來你抬起頭來看了看我,我沒有說什麼,隻拉著你的手腕緊緊握了一下。這些情形和蘇伊士夢境歸來一樣,我永遠永遠不忘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