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能洞悉她內心的恐懼。他不知道她就是當年的艾君紅,而她知道他,他還是當年的鄭東,他隨時可能把她送上審判台;而那個李一帆卻是攫住她靈魂的魔鬼,使她難以擺脫,因為她的靈魂已經押給了魔鬼,她的身心和禸體隻能聽任魔鬼的擺布而別無選擇。至於那位打著性學專家旗號的任銘書先生,隻是穿著教授外衣的色狼而已,憑她那雙久經風月場的杏眼,她就能一目了然洞悉他的yin邪用心。不過眼下他還有利用價值,當今社會沒有那身華麗的外衣,要想成事卻也難,這外衣象征著權力,國家的專有出版權,因而這杆大旗還是要拉的,盡管拉這麵旗的價格不菲。這旗作為冠冕堂皇的標誌,以示正統合法也好,作擋風遮雨的帳篷來得安全也好,作掩蓋醜惡藏垢納汙的錦被也好,總之在這旗下需要她演什麼角色,她還得身不由己地去扮演,因為這種表演本身也能換來豐厚的收入。如果這舞台是用金銀堆築的,這戲的出演還是值得的。
這戲子生涯就是她安身立命的依靠。人生猶如舞台,你方唱罷我登場,有人求名,有人求利,既然名份已墮,也就隻剩求得利益了。
她可以暗暗自我安慰的是,鄭東並不認識她。但是不知怎麼的,一見到他,她的頭皮就發麻,心跳就加速,還是緊張得不能自己,所以還是像躲避瘟神那樣避開他比較安全。尤其是剛到德國的那天晚上,他像是一個白色的幽靈顯現在陽台上,著實使她嚇了一跳,正在清點數字的她差點沒把登記簿嚇掉在地毯上。還是鬼精靈似的李一帆,迅速啟動了電動門簾。
她這才自我解嘲地說:“這麼晚了,這家夥還在遊蕩,怪嚇人的,不要出什麼事。”
這使她想起了歲月的往事。
29
艾莉莉的家鄉是江南水鄉的溪城市。這座古老而富庶的城市繞溪而築,城中有山稱溪山,係茅峰山山脈的一支,現辟為公園。城外有湖,名清溪湖,環山而建,煙波浩渺,包孕吳越。溪城市山清水秀,物產豐饒,湖山相映,景色絕佳。
艾莉莉出生於當地駐軍的一位首長家裏,母親也曾為市政府屬下的中層幹部。和她同時出生的還有一孿生妹妹。首長行伍出身,從沂蒙山區南下渡江,進入江南,故將一雙女兒分別取名艾君紅、艾彬紅,以示女承父誌、不忘家風之意。君紅、彬紅自是首長的一對掌上明珠,聰明靈秀,模樣可人。一對小姐妹在風和日麗下悄然長成,可惜“文化大**”風暴驟起,使她們學軍、學工、學農,就是文化未能學到什麼,在亂哄哄的社會動亂中臨近畢業,今後的道路自然一是下農村,一是下部隊。從家庭的淵源來講,當然還是要秉承家風去部隊鍛煉的,況且那時候城市已被軍管,父親順其自然地進入溪城領導班子,去部隊當女兵是當時最最時髦的選擇,非一般平民女孩所能獲得的殊榮。於是姐妹倆雙雙穿上了軍裝,以15
歲的低齡被選進了部隊這所大學校。
“文革”後期,又雙雙被推薦為根紅苗正的“工農兵”學員,走進了部隊的外語學院學習。三年學業期滿,“十年動亂”業已結束,小姐妹倆本來是分到那個十分重要,而又離家很遠,很偏僻的山區去從事保密性極強的工作。然而,善良的父母親不願她們遠行,於是她們又像是遠去的燕子雙雙轉業回到了江南那座秀麗的湖濱城市,一個進了報社,一個進了旅行社。
工農兵學員的身份自是那個畸形時代的畸形產物。三年大學生活,學習外語僅僅是皮毛,社會實踐占去時間不少,加上一年的部隊實習,可資利用的時間就十分有限。小姐妹倆中,姐姐能歌善舞,性格活潑外向,妹妹沉默寡言,性格內向,秀外慧中。姐姐的社會活動就比較多,而妹妹則更潛心於埋頭學習。那年頭大演洋板戲,竟也將“***思想宣傳隊”改成了樣板團,像模像樣地排練起《紅燈記》來。李鐵梅一角挑中了姐姐,於是姐姐就與妹妹分開單獨住到宣傳隊,一心一意去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