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晦順著他的目光看出去,不過一條黃土夯成的筆直官道,道邊偶有叢生雜草,不禁挑眉看他。
“臣雖一介布衣,可也有幸進宮過幾次,不錯,這景致確是比不得太液池,更不要說那幾千間的蓬萊閣。”趙詡緩緩道,“而這野草比起那禦苑裏的牡丹桃李,可謂卑賤以及。但臣還是覺得沿途風貌之美,簡直平生未見,王爺知道為何麼?”
天邊有不知名的禽鳥翱翔而過,啼聲悠揚。
“若是有日王爺得償所願,回到長安四方宮牆之內,不知會否想起今日的天空海闊?”
軒轅晦似乎是笑了笑,吩咐守寧將自己那側的簾子也懸了起來,“我軒轅家的兒郎,但凡不是養於婦人之手,被磨平了性子的,誰不想著征戰八荒,蕩平天下?可就算有日注定困於深宮之內,隻要胸中有天下,何愁眼裏看不見天下?”
趙詡意味深長,“最重要的……還是手裏有天下。”
二人對視一眼,齊齊笑了出來。
再好的景致也有看膩的時候,旅途漫漫也隻能談天說地。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談的頗為投契,話題也從不痛不癢的試探變為共商大計。
到了岐州的時候,軒轅晦提出就地修整兩日,將大隊人馬安置在驛站,便和趙詡微服出去閑逛。
啟朝雖一直奉行以農為本,但對商賈也無太多壓製,故而這一路商路不絕,越往西北,來往客商越是雲集,其中不乏紅發綠眼的胡商。
“四郎這副形容,咱們說是行商,也無人不信的了。”
軒轅晦本就是半個回紇人,今日又穿了一身胡服,混在滿城胡商中間顯得意外的和諧。
“不如十九郎說說,”既是微服,軒轅晦也未再端起那王爺架子,“咱們賣些什麼,才能賺些大錢?”
趙詡知他近來一直在愁到了肅州後的生計,也不點破,“胭脂水粉?笄簪釵鈿?綾羅綢緞?妾突然想起成親時祖母賞了不少,不如就將那景福長綿簪和金八方鐲變賣了?”
軒轅晦頗為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人多眼雜時,趙詡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京中甚至有人讚他是霞姿月韻。誰能想到,私底下他卻是談笑無忌,甚至興致上來時沒羞沒躁、沒臉沒皮?
“若單單是這百十號人,這買賣足以糊口。”軒轅晦蹙眉,“但若是萬人,乃至十萬人呢?”
趙詡突然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向一蹲在地上的販夫走去,邊含糊道:“真到了那日,妾自有良方。大不了便如蠻夷般邊打邊搶,總不會誤了郎君的大事。”
軒轅晦跟在身後,沒好氣道:“人多時不見你給我什麼體麵,如今隻有你我,倒是一口一個‘妾’、‘郎君’的拿我打趣,虧你還比我虛長兩歲,有你這般做兄長的麼?”
“哦?郎君是要重振夫綱了?”趙詡似乎看中了把破劍,對那販夫道:“五十兩黃金,你賣是不賣?”
五十兩黃金,相當於一個三品官一年的俸祿!
軒轅晦先是一驚,但估摸著趙詡必有後招,便隻在一旁冷眼看著。
“本以為有幾分見識,竟又是個有眼無珠的。”那販夫抬頭,相貌極其冷峻,眼角下竟還有一條猙獰疤痕。
趙詡微微搖頭,“一年五十金,你跟我走。”
販夫斜睨他一眼,“僅此而已?”
趙詡俯身與他對視,輕聲道:“要人要銀兩我都給你,甚至……給我點時間,我能搞到安息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