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長歌沉吟道:"不錯,當是如此--那他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扮成這模樣?在這裏做什麼?還有淩霄,她幾次提到長樂鎮,究竟是什麼用意?若是為了要引你來這裏,為什麼卻遲遲不現身?"
低歎道:"這鎮子真是有些古怪,鎮上的人也不知道去哪兒了,莫不是真的被無頭屍體殺了吧?"
語畢,自己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蘇妄言正要說話,突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夾雜著車輪軋過雪地的聲音,從遠處極快地接近了。
兩人對視一眼,起身奔到門口,拉開了店門。
隻見一輛馬車,漆黑車轅,朱紅車篷,前座空上無一人,車廂門緊閉,車頂上高高地挑著一盞燈籠,在積滿了雪的街道上狂奔而來,轉眼到了客棧門口。便看那車廂門陡然開了,從裏麵飛出一件黑乎乎的方形東西,直撞進店來!
便聽一聲砰然巨響,那東西重重落在大堂中間,竟又是一具棺木!
兩人一驚之際,那馬車已從門前飛馳而過。
蘇妄言喊了聲"追",一個箭步衝出門外,和韋長歌一前一後朝著那馬車離開的方向追去。
兩人沿著街道全力追趕,不知不覺已出了"鬼鎮",漸漸行到野地裏。
放眼四望,直到視線盡頭,也隻是茫茫雪野,在夜色裏幽幽地泛著青光。
觸目隻見積雪青冷,衰草蕭瑟。
沁人寒意中,冷風從發際颼颼穿過。
眼看隻一步就可以掠上馬車,蘇妄言卻猛地刹住了身形,肩頭一顫,屏住呼吸,就這麼死死地盯著前方,任那馬車從身邊衝了過去。
韋長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不禁呆住了--
前麵雪地裏,隱約可見一個青衫男子正大步走在雪地上,身材高大,手提一把長刀,薄背闊刃,映著雪色泛起一線寒光。在"他"身後,清清楚楚的兩行腳印一直延伸到遠處。再往上看去,那男子肩部以上竟是空空蕩蕩,原本應該長在那裏的東西,竟是不翼而飛!
刹那間,滕六陰鬱而不帶絲毫語氣的聲音又在耳邊森然響起。
--你可以叫他沒有頭的男人。
--你也可以叫他無頭屍體。
蘇妄言的心髒止不住地狂跳起來,幾乎要從胸口破腔而出!像是有種前所未有的寒意,化身為活物,竄上脊背,順著血液流遍了四肢,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光是掀動嘴唇就已經花掉了全身的力氣。
那馬車中的人,像是也已看到了那叫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情景,禁不住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悲鳴,連那馬兒也仰頭長嘶起來,似想停下,但狂奔之中,卻已煞不住去勢,依舊向前衝去。
下一刻,青色人影暴漲而起,沒有頭顱的身體,轉眼已撲到車前。
眩目刀光陡地劃過,馬車頓時四分五裂,血光中,一個模糊的人形橫飛出來,重重落在一丈開外,身下一灘血跡迅速湮染開來。此時那馬兒嘶聲未歇,整顆馬頭已滾了下來,卻還依舊拖著馬車的殘骸往前衝了幾步,這才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腔中鮮血箭也似的高高噴出來,濺了一地。
這一眨眼之間,長樂鎮外的皚皚雪地上,已多了一個人、一匹馬、一輛車的屍骨。
但群山寂默,天地間,又已靜得駭人。
許久,蘇妄言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緊緊挨到韋長歌身邊,顫聲道:"韋長歌……那……那是什麼?"
竟連聲音都變了調子。
不遠處,陰森的雪光裏,那沒有頭顱的男子竟突然停住了,半轉過身,靜靜站在空曠的雪地上,一動不動,似乎是在回望著韋蘇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