蟮絲死得很離奇,他脖子上有一處牙印,渾身的血好像被什麼動物吸幹了,幹癟得像個木乃伊,Mummy!屍體給塞在巷口的茅坑裏,叮了一大堆蒼蠅,臭得要命,還是一個吃壞肚子的老頭報的案,聽說當時他嚇得臉色蒼白,像蒸熟的魚眼珠。”
周文心中“咯噔”一聲,忍不住說:“這是第二個了!”謝旻賢很意外,問:“還有一個是誰?我爸爸沒跟我說起過。”周文說:“大概那時你在準備高考,你爸爸不想讓你分心。”於是他把路過善人橋看見幹癟女屍的事說了一遍,不過沒有提到屍體會睜眼。謝旻賢嘖嘖稱奇,嚷嚷著周文運氣好,親眼看見過屍體,他央求了父親好幾回,父親都不答應領他去凶案現場。
真是孩子氣!周文搖搖頭問:“你爸爸是怎麼說的?凶殺還是意外?”謝旻賢說:“我爸爸他們覺得不像是人幹的,懷疑那附近可能有巨型吸血蝙蝠,還特地從N市請了好幾個動物專家來驗屍,聽說學曆很高,都是博士後。哎,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吸血鬼,Vampire?”
周文不置可否,追問他:“那些個動物專家怎麼說的?到底是不是吸血蝙蝠幹的呢?”謝旻賢說:“他們也吃不準,研究了半天說可能是基因突變的吸血動物咬的。普通的吸血蝙蝠沒這麼大力氣,何況這裏夏天太幹燥了,吸血蝙蝠隻能生活在熱帶雨林裏。”
周文突然記起一件事,心裏有些不安,猶豫著說:“有沒有檢查一下孫永壽的頭?他的腦髓有沒有被吸幹?”謝旻賢說:“跟你看見的那個不一樣,頭骨很完整,腦髓應該沒被吸幹。你說的那個很變態的!善人橋離孫蟮絲住的譚家巷很遠,我覺得不像是同一個凶手幹的!”
周文發了一陣呆,嘀咕說:“真慘!怎麼電視裏、報紙上都沒有報導呀?”謝旻賢“嗤”了一聲說:“幼稚!這種事情怎麼能報導呢?傳出去人心惶惶,會引起騷亂的,搞不好那一片的居民都要跑到市政府去鬧事了!孫永壽住的那條巷子給封了起來,說是發生了凶殺案,要保護現場,不準隨意進出。我爸爸跟電視台、報社的領導都打過招呼了,暫時壓一壓不要報導,這種事情捅出婁子來誰也擔當不起。”
周文記得當年孫永壽總是在學校工作得很晚,不大顧家的,隨口問了一句:“他家裏還有什麼人嗎?”謝旻賢扳著手指說:“他跟老婆早離婚了,有一個七十三歲的老娘,還有一個讀初中的女兒,聽說瞞得她們很緊,隻說孫永壽出差到廣州開會去了,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周文歎了口氣說:“上有老下有小,他也挺不容易的。現在回想起來,當初咱們的確有些不懂事,老是跟他對著幹,其實孫永壽教書還是蠻負責的。”謝旻賢伸手摸摸他的額頭,笑著說:“你發燒了還是轉性子了?當初你小子可是孫蟮絲眼裏一粒砂,他最氣你不過了!”周文瞅了他一眼,沒有接他的話茬。
謝旻賢看他精神不大好,就起身告辭了,周文也不留他,一直把他送到樓下。謝旻賢臨走時叮囑他,孫永壽的死因還在偵查中,千萬不要傳出去,知道的人多了難保不生出亂子來。周文點點頭:“我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嘛!放心,一定守口如瓶。”
謝旻賢走後,周文仍躺回到竹椅裏想心事。孫永壽的死像一根刺擱在他心頭,總也揮之不去,他覺得有幾分對不住他,就好像孫永壽是給他咒死的。周文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耳邊冷笑,一股寒意頓時升上來,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第一集 誰在我的身體裏 第二章 大學
漫長的暑假一天天過去,眼看就要開學了。
因為跌斷手臂的緣故,周文差不多有兩個月沒洗他的左手了,胳膊被繃帶纏得嚴嚴實實,手心上積了厚厚一層蠟黃色的汙垢,都能隱隱約約聞到異味了。他決定不征求父母的意見,先斬後奏,悄悄地把繃帶拆掉,好好清洗一下手臂。總不能吊著繃帶進大學吧!
這一天是禮拜六,周子佟要加班,陸萍頂著大太陽去看望周文的外婆了,她老人家昨晚貪嘴吃了半隻西瓜,結果今天一大早腹瀉了好幾趟,連站都站不直。俗話說老小老小,年紀大的人就像小孩子一樣,不懂得照顧自己。
周文一個人留在家裏,他把大門的保險鎖上,翻箱倒櫃找出一把張小泉剪刀,三下五除二把繃帶剪了個粉碎,剝掉馬糞紙和爛棉花,掀開紗布,露出瘦骨嶙峋的一條手臂,上麵的老垢都結成一層硬殼了。
真是可憐!周文差點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才兩個月不見,就瘦成這樣了!他打開水龍頭,小心翼翼把胳膊衝濕了,塗上上海牌藥皂,搓了三五下,一點效果都沒有。也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積了兩個多月的老垢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洗幹淨的。
周文不敢用力搓,生怕把皮都搓下來。他耐著性子花了一個多鍾頭,四四方方一塊肥皂洗到隻剩個肥皂頭,才算把手臂上的硬殼洗掉了。陸萍回來後大驚小怪,把兒子狠狠埋怨了一通,嘮叨了整整半個鍾頭,周文不勝其煩,忍不住頂了幾句嘴,母子倆你一句我一句,火藥味越來越濃,終於大吵了一場。
這是周文最後一次跟母親吵架。
一個禮拜以後,9月12日上午,周文懷裏揣著一萬元,獨自一人乘公交去S大學報到。S大學的正門開在城西四景街的盡頭,這一天人山人海,到處都是報到的新生。周文先到化學係的接待處谘詢了一下,一個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笑著說:“你就是周文吧,我是你的班主任李先詠。你先去對麵的大禮堂交費,拿了憑證到總務處領臉盆和被褥,我們這裏有板車幫你拉到宿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