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布吵架了?”
這句話讓我想笑。我想起在肯特家的派對上,羅布讓我在樓上等他,差點脫口而出:還沒吵。“沒有,媽。上帝啊。”
“別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我隻是想幫你。”
“對,好吧,你可沒幫上。”我繼續往被窩裏陷,背對著她。背後傳來“沙沙”的聲音,我想我媽是準備坐在我旁邊。可她沒有。中學一年級的時候,和別人大吵一架之後,我在自己房間門裏麵用紅指甲油畫了一條線,告訴我媽如果她越過這條線,我就再也不和她說話了。現在,大部分指甲油的印子已經磨掉了,但在某些地方還能看到,仿佛地板上的血滴。
畫線的時候,我是非常認真的,但過後我又希望她能忘記這件事。然而,自從那天開始,她就從沒進過我的房間。
從某些方麵來講,還真令人沮喪,比如她再也沒幫我整理過床鋪,或者把洗淨晾幹的衣服疊好放在我房裏,或者偷偷把新買的太陽裙放在我床頭,給我一個驚喜,像我在初中時那次一樣。但是,至少,我知道她不會在我上學的時候把我的抽屜翻個遍,試圖找出毒品或者性玩具什麼的。
“如果你願意,我去拿體溫計。”
“我沒發燒。”牆上粘著一塊薯片,形狀很像一隻蟲子,我伸出拇指把它刮下來。
我能感覺到我媽兩手擱在屁股上,“聽著,薩姆。我知道現在是第二學期,我知道你認為自己有權利鬆懈下來——”
時間的怪圈(3)
“媽,不是那樣的。”我把頭埋進枕頭,很想尖叫,“我告訴你了,我不舒服。”我既怕她問我什麼地方不對勁,又希望她問。
她隻是說:“好吧,我告訴琳賽你打算晚點去。也許睡一會兒你會覺得好些。”
我懷疑。“也許吧。”我說,一秒鍾後,我聽見她關上了門。
我閉上眼,開始回想幾個最後的片段,最後的記憶——琳賽驚訝的表情,被車頭燈照亮的樹木像森森白牙,引擎狂野的咆哮——我尋找著能夠把這一切聯係起來的線索,一條能夠把它們拚接起來的途徑和能夠說得通的解釋。
可是,一無所獲。
再也憋不住的眼淚一下子衝了出來,過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自己的淚水和鼻涕徹底弄髒了我最好的伊桑艾倫枕頭。接著,我聽見撓門的聲音——我哭的時候,“泡菜”憑著狗的特有直覺總能感受得到。六年級的時候,羅布柯克蘭說我是個大笨蛋,不適合和他約會——就在餐廳中央說的,當著所有人的麵——那時,“泡菜”坐在我床上,一滴接著一滴地舔走了我的眼淚。
我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這件事,但這令我產生一種全新的憤怒和沮喪,一段記憶能如此影響我,真是奇怪。我從來沒和羅布談起那天的事——我懷疑他都不記得了——但當我們十指交叉一起經過走廊,或者待在塔拉弗魯特家的地下室,還有羅布眨著眼睛看我的時候,我總願意想想這件事。我喜歡感歎人生是多麼的滑稽——事在變,人也在變。
但是,現在我隻想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對羅布柯克蘭的親昵習以為常的。
過了一會兒,撓門的聲音消失了,“泡菜”最終意識到它進不來,我聽見它的爪子碰在門上,接著一溜煙跑掉了。我從來沒有覺得如此孤獨過。
我哭了很長時間,一個人居然有這麼多眼淚,真是奇怪。可能我把全身的水分都哭出來了吧。
然後,我陷入了無夢的睡眠。
逃脫策略
醒來的時候,我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個電影。主角不知什麼原因死掉了——我忘記了——但他還剩半條命。他的一部分處於昏迷狀態,另一部分在世上遊蕩,處於某種過渡狀態。問題的關鍵在於,隻要他不是百分之百地死了,他的一部分就得困在這種中間狀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