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十八一聽有人竟往造紙坊尋釁,麵上一肅手一揮,呼哨一聲,就見原本挑磚撿瓦的泥腿子們,衣袖一束,褲腳一放,齊齊放下手頭的事,嗒嗒嗒跑了過來。
有兩個能幹人,還進了第一間新屋,抬出一堆武器,路過的一人撿了一根,極快地列隊站到了黎錦麵前。
黎錦:……
她倒不知道,原來這些人竟還帶了有武器來的,看著保管得還挺好,一色的長槍,在冬日暖陽下,散發出冷冽的清輝。
她收回目光,看著潘十八:“……不,不用如此吧?”
幾個老百姓而已。
潘十八特別認真地回說:“萬公曾言,鄉野之地,蠻人猶多,郎君安危重要,不可輕忽。”
連聲音都帶了凜冽之意。
黎錦頭一次感覺到,這些人確實應該是被派來保護她的,隻生生給她摧折成了農民……也是沒想到。
行吧,黎錦沒拒絕這好意,萬一呢?承平未久,難免有些人膽子大如天,覺得翻不了天,翻她還是可以的呢?
不過她到底覺得陣勢太大,怕還未談就激化矛盾,讓他們跟著可以,在附近看著,自己先隻帶素白和潘十八過去。
造紙坊門口聚了一幫子人,這處偏,沒什麼看熱鬧的人,想來阿王的父母是把所有親戚朋友鄰居老鄉都拉來壯膽了。
黎錦到時,兩方正在對峙,吵吵嚷嚷的環境裏,一個約摸四十來歲的婦人正拍著手板拉長了調子在罵:“你個白眼狼喲~~沒良心喲~~老子娘為你吃盡苦,你不領情喲~”
跟唱山歌似的,聲調又高,特別突出。
紙坊這邊的人守在門口,當過兵上過戰場的,氣勢就是不一樣,哪怕個子不高,可是拿根柴火棍往那一站,都不知不覺有橫刀立馬的姿勢。
黎錦一到,當下就有人喊:“杜郎君來了!”
兩方人都有些躁動,王母一邊偷覷著她一邊罵得更響了,黎錦也不管她,任她罵,在潘十八和素白的保護下走到門口。
紙坊的男工都守在門外,阿王正由娃娃等女工護在門內,見到黎錦,所有人齊齊施禮:“郎君。”
“見過郎君。”
黎錦擺擺手,娃娃拉著哭得眼淚婆挲的阿王過來,小姑娘滿臉氣憤:“郎君,阿王爹娘不做人,竟要她嫁個老頭!”
“哪裏是老頭!”王家人不幹了,在後麵跳腳,“人家不過年紀大了些,再者說,她年紀也不小,還能嫁年輕小夥子不成?人有田有產,便是年老些又如何?總不叫她吃苦,死了也能入祖墳,不至當個孤魂野鬼……”
還有人嚷嚷了一句:“你嫌他年老,人都沒嫌她是半路婆,跟群男子關在一個屋裏頭哩!”
這話懷著的意思太過惡毒,黎錦當即回頭,直視著說話的男子:“造紙坊雖有男工、女工,實則不同食也不同屋,連本縣縣尊大人見了也說並無不妥,你現下發此言論,居心何在?”
那個男人被她問得瑟縮了一下,不敢再說,又不甘被她駭退,嘟嘟嚷嚷著退下。
黎錦衝潘十八使了個眼色:“找人盯住他。”
總覺得那男的有些不對勁。
她抬出徐縣尊,又氣勢洶洶,場上頓時靜了一靜,黎錦趁機上前,望著還賴在地上的王母問:“這位阿嬸,你可是阿王親娘?”
“是,是。”
“既是親娘,能否請你入內一談?”
大約是見她態度良好,王母眼睛一轉,往後縮了縮:“入內什麼入內?你莫不是想殺人?”放開嗓子還又嚎上了,“有錢的都是狼人~~想把我老婦騙進去殺了喂,我隻要女兒,他偏讓我進去,就是不安好心喂~~”
旁邊親戚也煸風點火,橫豎不聽,隻想把阿王逼出去。
鬧到後來,還真有人試探著上前,想來抓黎錦。
素白可是吃素的?察覺不對,把黎錦拉到身後,一馬鞭打退伸過來抓人的爪子,那頭潘十八一連兩個忽哨,嘩啦啦,在附近等著的士兵放重了腳步噔噔噔跑過來,和紙坊的當了男工的兵士一起,瞬間就將這些人圍了。
被圍的人嚇得瑟瑟發抖,別說罵,連動也不敢動了。
素白走出去,走到王家父母麵前,昂著頭冷冷淡淡一睨眼:“如此,郎君有請,能否入內一談?”
……臥,臥槽,黎錦隻覺得,素白這個樣子,好女王!
#身邊當丫鬟的都不得了,身為主子她壓力好大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