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對著聞人非大呼小叫,以前他是斷斷不敢這樣的,如今兩人身份平等,他在軍中生死刀尖上走了一回,性格也比以往直了不少。他無視我拉著他手臂的雙手,直接問聞人非,“你到底是不是喜歡笑笑,像我喜歡笑笑那樣!”

聞人非正算著卦,聽到他這麼問,頓時停住了。

我屏住呼吸,凝視著他。

昨天夜裏,我仿佛是聽到了他的告白,但是他說醉糊塗了……

許久之後,聞人非輕輕說了聲:“是。”

我究竟是該哭,還是該笑……

抓著趙拓的雙手緩緩垂落下來,緊緊攥成拳頭。

趙拓問:“你信不信笑笑愛你,死心塌地,不離不棄!”

聞人非說:“我知她情深……”

趙拓打斷他,又問:“那日你病重垂危,讓我去救笑笑,實話告訴我也告訴你自己,如果那一刻你便死了,死前最後一眼,你最想見的是誰?”

聞人非的手驀地攥緊。

趙拓緩緩走向他,一字一句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最想看的不是蜀國的江山,不是什麼玉娘,不是什麼阿鬥,你想見的,是送你那塊破手絹的人!”趙拓抽出他懷中那塊“破手絹”,聞人非一眯眼,伸手要奪。

趙拓後退了一步,低落道:“她紮破十根指頭就綉了這麼個破玩意,你為自己準備後事之時,什麼都不帶,隻帶了這個破玩意……你如果真的不想著她,不如將這破手絹給我,我是舍不得她再紮手指一次了。”

趙拓……

我難過地看著他,他卻沒有回頭看我。

聞人非說:“我自清醒以來,無一日不想她。”

我心上一緊,轉眼看向他。

聞人非垂著眸子,歎息著笑了一聲。“前塵當真如夢一般,人在夢中時,自以為做的事事都是正確合理的,醒來之後回想,才覺得那麼多事都是荒誕不經。”

“我二十歲前,做了很多事,都是為了主公,為了蜀國。二十歲之後,做的很多事,都是為了笑笑。我答應過司馬昊,保住她的性命,於是讓太醫調養她的身體。我知道幾位將軍不放心笑笑,張將軍性子直,我甚至擔心他會什麼時候醉酒出手殺了她,便將她放在身邊看著,這一看,就是那麼多年……”

“我已經分不清是責任還是感情了,隻是當我意識到的時候,笑笑已經長大了,成了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還是習慣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怕太後傷她性命,也想過她和阿鬥感情好,或許讓他們在一起,我死之後,太後也可以看在阿鬥的麵子上不殺她。”

“她無心之下,似乎將我當成了義父,我將錯就錯,認她做了義女……”他搖了搖頭,似乎覺得有些荒謬,笑了笑。

“她小時候,與我不親近,但借著這一層關係,她願意親近我,我才知道,自己待她,終究還是感情多過了責任。隻可惜我時日無多,不能再陪著她,隻能為她的將來做一些籌謀打算,可看到她時,卻難以狠下心腸推開,反而讓她也犯了和我一樣的錯……”

“趙拓,你年輕,敢作敢為,而我終究有太多的顧慮。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年紀、身份、性格,我們都不合適,太過親近,隻會害了她。我相信你能比我更好的照顧她,所以最後我仍是將她托付給你。”

趙拓說:“你有沒有想過,她要的不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快樂。”

“她要的,當時我給不起,我剩下的時間,隻能數著天過,而她還那麼年輕。”

趙拓問:“那現在呢?”

“現在……”聞人非閉上眼,“我續命成功,也隻得一紀,一紀,是十二年,十二年後,笑笑二十九。此後漫長歲月,我不願她活在回憶之中。”

“我願意……”我輕聲說。

趙拓看了我一眼,重重歎了口氣,大步走了出去。

聞人非抬起眼,靜靜地“看”著我。

我走到他身前,握住他的手,牽著他抱住我,然後伏在他胸口,輕聲說:“聞人非,如果我說,我願意呢?”

他低下頭,細細吻著我的發心,收緊了抱著的雙臂。“你現在還不明白那種感覺,我不能留你一人活在孤獨的回憶之中。你還有漫長的歲月,四十年,五十年的孤獨,你一個人怎麼承受?”

我輕輕笑了一聲,淚水從眼角滑下,抱緊了他:“你怎麼不明白呢?如果你現在離我而去,那不會讓我從此快樂,隻會讓我的孤獨,多增加十二年而已。”

他的胸口一震,心跳亂了。

我仰起臉,認真地看著他說:“以前,我以為你不喜歡我,心裏很難過,現在,知道你心裏也有我,我便滿足了。你算得透天機,算不透人心,你不懂的,我來教你。感情不需要那麼多的計算的,隻要我們彼此喜歡,就排除萬難在一起,哪怕隻剩下一天。”我踮起腳尖,輕吻上他的嘴角,“而且,你也沒得選了,現在是我要你,容不得你說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