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1 / 3)

雲水。時知府盧景魁之子移酌入寺,為瓊俊所辱,盧收之獄中,潛書此表,令獄卒王祐入奏,徽宗為之斬景魁而官封官王祐. 其表文與徽宗之禦劄如此,寺僧以為宗門一盛事。然表中稱衡州為邢州,禦劄斬景魁,即改邢為衡,且以王祐為衡守。其說甚俚鄙俗,恐寺中捏造而成,非當時之實跡也。出寺,由城西過大西門、小西門,城外俱巨塘環饒,闤闠連絡。共七裏,東北過草橋,又二裏,入綠竹庵,已薄暮矣。是日雨已霽,迨中夜,雨聲複作潺潺,達旦而不止。

初九日雨勢不止,促靜聞與顧仆移行李舟中,而餘坐待庵中。將午,雨中別瑞光,過草橋,循城東過瞻嶽、瀟湘、柴埠三門,入舟。候同舟者,因複入城,市魚肉筍米諸物。

大魚每二三月水至衡山縣放子,土人俱於城東江岸以布兜圍其沫,養為雨苗,以大艑販至各省,皆其地所產也。

過午出城,則舟以下客移他所矣。

與顧仆攜物匍匐雨中,循江而上,過鐵樓及回雁峰下,泊舟已盡而竟不得舟。乃覓小舟,順流複覓而下,得之於鐵樓外,蓋靜聞先守視於舟,舟移既不為阻,舟泊複不為覘chān觀測,聽我輩之呼棹而過,雜眾舟中竟不一應,遂致往返也,是日雨不止,舟亦泊不行。

初十日夜雨達旦。

初涉瀟湘指今湖南境內,遂得身曆此景,亦不以為惡。上午,雨漸止。迨暮,客至,雨散始解維即船纜。

五裏,泊於水府廟之下。

十一日五更複聞雨聲,天明漸霽。二十五裏,南上鉤欄灘,衡南首灘也,江深流縮,勢不甚洶湧。轉而西,又五裏為東陽渡,其北岸為琉璃廠,乃桂府燒造之窯也。又西二十裏為車江,或作汊江。

其北數裏外即雲母山。乃折而東南行,十裏為雲集潭,有小山在東岸。已複南轉,十裏為新塘站,舊有驛,今廢。

又六裏,泊於新塘站上流之對涯。同舟者為衡郡艾行可、石瑤庭,艾為桂府禮生司儀、執事,而石本蘇人,居此已三代矣。

其時日有餘照,而其處止有穀舟二隻,遂依之泊。

已而,同上水者又五六舟,亦隨泊焉。其涯上本無村落,餘念石與前艙所搭徽人俱慣遊江湖,而艾又本郡人,其行止餘可無參與,乃聽其泊。迨暮,月色頗明。餘念入春以來尚未見月,及入舟前晚,則瀟湘夜雨,此夕則湘浦月明,兩夕之間,各擅一勝,為之躍然。已而忽聞岸上涯邊有啼號聲,若幼童,又若婦女,更餘不止。眾舟寂然,皆不敢問。餘聞之不能寐,枕上方作詩憐之,有“簫管孤舟悲赤壁,琵琶兩袖濕青衫”之句,又有“灘驚回雁天方一,月叫杜鵑更已三”等句。然亦止慮有詐局,俟憐而納之,即有尾其後以挾詐者,不虞其為盜也。迨二鼓,靜聞心不能忍,因小解涉水登岸,靜聞戒律甚嚴,一吐一解,必俟登涯,不入於水。

呼而詰之,則童子也,年十四五,尚未受全發,詭言出王閹之門,年甫十二,王善酗酒,操大杖,故欲走避。靜聞勸其歸,且厚撫之,彼竟臥涯側。比靜聞登舟未久,則群盜喊殺入舟,火炬刀劍交叢而下。

餘時未寐,急從臥板下取匣中遊資移之。越艾艙。欲從舟尾赴水,而舟尾賊方揮劍斫尾門,不得出,乃力掀篷隙,莽投之江中,複走臥處,覓衣披之。靜聞、顧仆與艾、石主仆,或赤身,或擁被,俱逼聚一處。

賊前從中艙,後破後門,前後刀戟亂戳,無不以赤體受之者。餘念必為盜執,所持同“綢”衣不便,乃並棄之。各跪而請命,賊戳不已,遂一湧掀篷入水。入水餘最後,足為竹纖所絆,竟同篷倒翻而下,首先及江底,耳鼻灌水一口,急踴而起。幸水淺止及腰,乃逆流行江中,得鄰舟間避而至,遂躍入其中。時水浸寒甚,鄰客以舟人被蓋餘,而臥其舟,溯流而上三四裏,泊於香爐山,蓋已隔江矣。還望所劫舟,火光赫然,群盜齊喊一聲為號而去。已而同泊諸舟俱移泊而來,有言南京相公身被四創者,餘聞之暗笑其言之妄。且幸亂刃交戟之下,赤身其間,獨一創不及,此實天幸。惟靜聞、顧奴不知其處,然亦以為一滾入水,得免虎口,資囊可無計矣。但張侯宗璉所著《南程續記》一帙zhì一套書,乃其手筆,其家珍藏二百餘年,而一入餘手,遂罹此厄,能不撫膺氣憤痛苦!其時舟人父子亦俱被戳,哀號於鄰舟。他舟又有石瑤庭及艾仆與顧仆,俱為盜戳,赤身而來,與餘同被臥,始知所謂被四創者,乃餘仆也。前艙五徽人俱木客,亦有二人在鄰舟,其三人不知何處。而餘艙尚不見靜聞,後艙則艾行可與其友曾姓者,亦無問處。餘時臥稠人中,顧仆呻[yín]甚,餘念行囊雖焚劫無遺,而所投匣資或在江底可覓。但恐天明為見者取去,欲昧爽即行,而身無寸絲,何以就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