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四旁皆高鬆參天。其西由山門而入,有鍾樓與三塔對,勢極雄壯;而四壁已頹,簷瓦半脫,已岌岌矣。樓中有鍾極大,徑可丈餘,而厚及尺,為蒙氏時即南詔統治時期鑄,其聲聞可八十裏。樓後為正殿,殿後羅列諸碑,而中谿所勒黃華老人書四碑俱在焉。其後為雨珠觀音殿,乃立像鑄銅而成者,高三丈。鑄時分三節為範,肩以下先鑄就而銅已完,忽天雨銅天上下銅雨如珠,眾共掬而熔之,恰成其首,故有此名。其左右回廊諸像亦甚整,而廊傾不能蔽焉。自後曆級上,為淨土庵,即方丈也。前殿三楹,佛座後有巨石二方,嵌中楹間,各方七尺,厚寸許。北一方為遠山闊水之勢,其波流瀠折,極變化之妙,有半舟庋尾煙汀間。南一方為高峰疊障之觀,其氤氳淺深,各臻接近神化。此二石與清真寺碑趺fū碑下石座枯梅,為蒼石之最古者。
清真寺在南門內,二門有碑屏一座,其北趺有梅一株,倒撇垂趺間。石色黯淡,而枝痕飛白,雖無花而有筆意。新石之妙,莫如張順寧所寄大空山樓間諸石,中有極其神妙更逾於舊者。故知造物之愈出愈奇,從此丹青一家,皆為俗筆,而畫苑可廢矣。張石大徑二尺,約五十塊,塊塊皆奇,俱絕妙著色山水,危峰斷壑,飛瀑隨雲,雪崖映水,層疊遠近,筆筆靈異,去皆能活,水如有聲,不特五色燦然而已。
其後又有正殿,庭中有白山茶一株,花大如紅茶,而瓣簇如之,花尚未盡也。淨土庵之北,又有一庵,其殿內外庭除,俱以蒼石鋪地,方塊大如方磚,此亦舊製也;而清真寺則新製以為欄壁之用焉。其庵前為玉皇閣道院,而路由前殿東鞏門入,紺官三重,後乃為閣,而竟無一黃冠居守,中空戶圮,令人悵然。
十五日是日為街子之始。
蓋榆城有觀音街子之聚此地民俗,三月十五日祭觀音,地點即在觀音街子,今通稱三月街,後人以此種儀式也進行交易活動,設於城西演武場中,其來甚久。自此日始,抵十九日而散,十三省物無不至,滇中諸彝物亦無不至,聞數年來道路多阻,亦減大半矣。
晨餐後,何君以騎同餘從寺左登其祖塋。
過寺東石戶村,止餘環堵數十圍,而人戶俱流徙已盡,以取石之役開鑿大理石的勞役,不堪其累也。
寺南北俱有石工數十家,今惟南戶尚存。取石之處,由無為寺而上,乃點蒼之第八峰也,鑿去上層,乃得佳者。又西上二裏半,乃登其塋。脈自峰頂連珠下墜,前以三塔為案,頗有結聚環護之勝。
還二裏,至寺後,轉而南過李中谿墓。
乃下馬拜之。
中谿無子,年七十餘,自營此穴,傍寺以為皈依在寺旁造墓,為的是皈依佛門,而孰知佛宇之亦為滄桑耶!
由西石戶村入寺飯。
同巢阿趨街子,且欲入城訪呂郎,而中途雨霰大作,街子人俱奔還,餘輩亦隨之還寺。
十六日巢阿同乃郎往街子,餘由西門入叩呂夢熊乃郎。訊其寓,得於關帝廟前,蓋西城內之南隅也,時已同劉陶石往街相馬矣。餘乃仍由西門西向一裏半,入演武場,俱結棚為市,環錯紛紜。其北為馬場,千騎交集,數人騎而馳於中,更隊以覘高下焉。時男女雜遝,交臂不辨,乃遍行場市。巢阿買文已返,劉、呂物色無從,遇覺宗,為飲於市,且覓麵為飯。觀場中諸物,多藥,多氈布及銅器木具而已,無足觀者。書乃吾鄉所刻村塾中物及時文數種,無舊書也。既暮,返寺中。
十七日巢阿別而歸,約餘自金騰東返,仍同盡點蒼之勝,目下恐漸熱,先為西行可也。送至寺前,餘即南入城。
遇劉陶石及沙坪徐孝廉,知呂郎已先往馬場,遂與同出。已遇呂,知買馬未就。既而辭呂,觀永昌賈人寶石、琥珀及翠生石諸物,亦無佳者。仍覓麵為飯。飯後覓顧仆不得,乃返寺,而顧仆已先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