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懷念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1 / 1)

高貴的終歸衰微,聚集的終於離分,積攢的終會枯竭,今日果然。

——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

我的心底深埋著一顆柔軟的種子,它從某個不知名的地方而來,我也不知道它究竟埋藏了多久。當我發覺它的存在時,它已經長成了一棵稚嫩的小樹。每年憂鬱的雨季裏,我感覺到小樹長滿片片期待的葉子,在燥熱的盛夏綻放出潔白的花朵,直到冰天雪地都沒有凋謝,但是在我內心浮躁時,它會一夜之間隻剩下枯枝敗葉。

心若在,夢就在。那棵樹至今仍在緩慢地生長,即使在花枝招展時,也沒有結出果實。但我相信,夢若在,樹就在,它終究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在離天空最近的地方,開花結果,這個果實就叫做——西藏。

我將要去的地方。天很藍,山很高,空氣薄得透明,人們的心靈也是如此,那裏是天堂在凡間的顯現,那裏是世界屋脊,是猶如恒河之沙的信徒們朝聖的天路。西藏,我的夢早已飛到你的懷裏,請允許它在你的光芒裏棲息,我將隨後而去,也許明年,也許明天。

布達拉、日喀則、納木措、青樸,以及繁星般的寺廟和神山聖湖,在我夢想的天國裏,這些耳熟能詳的名字都是有靈魂、有力量的,我的耳邊常回蕩著咒語似的歌聲:回到拉薩,回到了布達拉,在雅魯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淨,在雪山之巔把我的魂喚醒。來吧,來吧,我們一起回拉薩,回到闊別已經很久的家。

如果蒼天隻給我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那麼讓我在西藏圓了這個夢吧。如果神靈隻允許我留下一段記憶,那麼將我在西藏的那段回憶留下吧。

我知道,最初和最後之間有著遙遠的距離,我願意把西藏之夢無限地縮短,再把西藏之行無限地延長,所謂癡人說夢,不過如此吧。

雅魯藏布江是西藏的第一大河,藏語的意思是:從最高山峰上流下來的水。想到我將路過那條河,滿心充滿了期待。我還會路過那條著名的八角街和另一條朝聖的人流,一起轉經,一起念誦六字真言,佛前將會有一盞由我點燃的酥油燈,和萬千燈火一起閃爍。瑪尼堆上會有我奉上的一片石瓦,在飄揚的風馬旗中也會有我的祈禱。

這一切,我都會一一前往。

據說,在朝聖路上故去的人是幸運的。他們會從蒼黃的轉經路直接登上通往天國的金光大道。那個地方和平、安康、陽光明亮。

據說,西藏的苦行僧為了尋求巨大的孤獨,需要閉關自守,也許一月,也許一年,石窟的牆壁上會印下他們打坐的身影,這些神秘的說法讓我心馳神往。

傳說中明淨、聖潔的西藏,除了神秘,還有什麼?除了宗教,還有什麼?除了旅行者的留戀,還有什麼?除了冒險家的驚歎,還有什麼?有人說,西藏是一麵魔鏡,每個人從中都可以看見自己希望看到的東西。

我的這一趟有些宿命的旅程,不是為了高原的風光,不是為了邊關的風情,甚至不是為了朝拜金光燦燦的佛祖,我隻是想看看當地的人,看他們腮上兩塊陪伴終生的高原紅,看他們一次次五體投地的叩首,看他們是如何安於貧困,而堅持一份高貴的信仰。

一張照片。大昭寺的門前,朝聖的人群摩肩接踵,他們腳下的青石板竟然光潔如鏡。那是多少人用俗世的身體膜拜過,用幹裂的唇親吻過,用赤誠的心溫暖過的土地啊!身、口、意,再加上雙手供奉給佛祖的鮮花、珍寶,每一次頂禮都是一次神聖的儀式,每一次俯下身軀,他們都會離天堂更近一些。

一篇關於西藏的遊記,是我讀過的最見性情的文字。一個二十二歲的男孩子,有孤獨的麵容,成熟麥香的膚色,還有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說:“我在五千多米海拔的高原失聲痛哭,因為我知道那裏永遠都不會屬於我。”之後,他有了一個新的名字納木措,與西藏的一個聖湖同名。納木措,你現在哪裏呀?也許你仍穿行在城市和繁華中,但我相信你的眼中會有些什麼和身邊的路人不太一樣,是清澈嗎?還是更加落寞?我說不清楚,你所說的那種無奈,我感同身受。

我的朋友去過一次甘南,那兒也有藏民的村落,她帶回來一根兀鷹的羽毛,黑色的,很大,難以想象這些羽毛組成的翅膀將怎樣寬廣。我經常去她家中看那根羽毛,光榮隨鷹背遠去,什麼都沒有留下。我也會有一根那樣的羽毛的。即使隻為了一根羽毛,我也會踏遍萬水千山。

為什麼對一個遙遠的地方那麼神往呢?為什麼我沒有去過,卻會有很深的印象?為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嗎?西藏。

掀開夢的一角,感受最藍的天,感受最真的心。看著別人用文字記載的西藏遊曆,非常羨慕。我的西藏之行從哪裏開始呢?疑問的終會不惑。在西藏,常常有人把某種物品當做一種表記,來證明自己的過去和這片高原的某種情緣。那麼,我將用什麼作為我的表記呢?我將儲存好潔淨的淚水和真心的微笑,在西藏的土地上——我想這兩件禮物都非常必要——我期待一種洗禮和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