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半生(1 / 2)

【1】

也許,所有的結局都已寫好,可是我更想知道那是源於怎樣的一個開始,以便於理順一條迂回的路更安靜地行走。大約一年前,我給自己設了一個命題,把漫漫漶漶的時間投擲到這樣一個沒有邊緣的容器裏,好像惟其漫長,才足夠告慰這一路的風雨。

那一天,忽然發現已經走到了半生的路口了,暗自舒了一口氣,仿佛從今往後也有資曆編寫什麼《我的前半生》了。聯係到正在行進和觀望的路,不如就此作結吧。在將近一年裏的午後和深夜,我在一張又一張白紙上勾描舊日的地圖,印象較深的是一段正點運行的區間,已經淡化的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小站,在旅途中沉睡和醒來,一樣的景色因為目光有所眷顧而彌漫著陌生的歡喜和悲傷。這一路,誰知錯過了多少值得流連的小站呢,那些淡淡的遺憾和歎息裹挾在塵煙之中,揚長而去。即使所有的結局都已寫好,我也要為那些難忘的、難舍的小站在我的地圖上勾勒出屬於它們的清晰的印記,在經線和緯線之外,在藍天和大地之間,在陽光和陰雨之中,閃現過的刹那光亮。

我堅持要留下白紙黑字的存在,現在已厚厚一大疊了。日後也許會裝訂到一起,是一個人的上冊、中冊和下冊。長長短短的句子,斷斷續續的落墨,每當此時就感覺像給一個遠方的親人寫信,雖然還不知道寄往哪裏,可是終有一天我會站在那裏。那麼現在我隻是暫時收存這些零零散散的章節了——這些星星點點的時間中的忘川。

記憶,有時像鐵軌一樣長,也有時就像一簇跳動的火苗兒,由此生發的漫遊和守望卻是一樣的執迷。因為執迷,所以不悔。走過的、路過的、錯過的,對我來說具有同等的分量,無所謂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內心始終有一個聲音,我不太確定那是否就是自己,好像是一個情同手足的兄弟,我們不曾在一起成長,隻是在某個街口遇見,繼而同行。大多時候,我們無意交換彼此的故事,撩開那些雲淡風輕裏或風起雲湧時的絲絲縷縷,而徑直指向一個確鑿的中點,從春華秋實中閱讀季節,從南來北往的欲望中發現性情,從長河落日中體味現在,從暮色漸合的昏黃中,清楚發聲——低緩的、沉潛的、踏實的,甚至是平淡和笨拙的。這樣的聲音,就是底色了。

【2】

我可以平坦地看待半生中的日子,平鋪直敘。也許,隻有在這個時刻,“曆史”變得可以親近可以觸摸。在那個古老的,不再回來的單行道口,我們都是沒有曆史的孩子。隻是我的記憶和忘記是時常糾纏的,所以在記敘中,它們像是在傳承一根接力棒,你來我往,繼往開來。路上的奔跑和漫步,陌路的歡聚和離散,一天的浮沉和一夜的前生,青草上的露水和口琴中的星光,都在這裏了。

終究沒有那麼一根時間的連線,讓我自由而有序地穿梭過往,連個人的成長和經曆都不能,隻能關乎取舍。在選取一條路的時候,注定要放棄另一條路,隻能這樣了,就像每個人的旅途,無論東奔西走,還是不動如山,都一樣到達今天,今天是我們的必由之路,無關聚散。

另外,我不想說這就叫做宿命。從一個人的過去可以預測未來,猶如攤開掌紋發現命運,歸根結底都是許多偶然串聯成必然,許多色塊組成拚圖,見山,是山。半生是一個位置極佳的中轉站。此時,世界就是一麵水波不興的鏡子,從中可以無限接近“我所要的……”其餘的一切繁華皆是背景。

人在旅途,無法挽留的獨自離去,無法改變的獨自擔當。其間那些有頭有尾的故事,它們陪伴我走到今天。人在中途,可以刪去一些可有可無的故事了,然後輕裝前行。寫下的,不僅為留存為備忘,同時也是為了放下。

【3】

總以為隻要窗明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