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1 / 3)

一隻小螃蟹被阿雄逮住了。阿雄不知什麼原因,學起了貓逮老鼠的動作,用鼻子嗅了嗅小螃蟹,又用前爪驅趕小螃蟹,幾個回合下來,輕輕地吠叫了幾聲,突然間把小螃蟹啃在嘴裏,劈裏啪啦地嚼起來。

辛亥豔愣了愣,她不知道阿雄何時喜歡沾上腥味了,更不知道小螃蟹是從哪裏爬上來的。在家裏阿雄從來不吃生食,難道秋天的驚雷真有莫名的預兆?

辛亥豔踮著腳尖看了看阿雄。阿雄害羞地縮了一下身子吠叫了幾聲,很不高興地甩著憤恨的尾巴走向黑虎,好像在訴說什麼不幸。從它狼狽的眼神裏再也看不到和黑虎戀愛時的雄壯了。她和尹理相愛是它和黑虎的惡作劇引起的,可當她真和尹理擁抱的時候,它失去天性的忠誠,竟然乘她和它親昵的時候咬破了她的前額,使她額角落下了一個小小的疤痕。她與尹理親熱時總是用頭發把那塊彎彎的疤痕蓋住。

尹理的腳跟也被阿雄咬過,留下的疤痕讓尹理在興致勃勃、激情橫流的時候,總是小心謹慎地行事。

尹理和辛亥豔並不憎恨它,畢竟是它把他倆湊合到一塊的,是同命相憐的依靠。

阿雄以異常的舉動靠向黑虎,禿禿的尾巴就要翹起來,打一串響鼻,頸圈的銀鈴悶悶作響。

周和平看著這條渾身沾滿黃泥水的狗,滿臉笑著說:“怪了,狗還懂得禮讓?”

福民瞪了周和平一眼,說:“人有時候沒有畜生聰明啊,人有人道,狗有狗道。”

“狗有狗語言,也有狗文化,隻是我們弄不懂而已。凡事都有規律。”蔚民富臉上顯出一種自信的表情。

“蔚鎮長,這個村讓你費神了,今天又是什麼事情啊?”尹理關切地問。

“還是伴成見和談介軍的老問題。”蔚民富脫口而出。

辛亥豔側過臉微笑著說:“不是常說一句話,人民內部矛盾就是人民幣的矛盾嗎?花錢嘛,有錢能使鬼推磨。”

蔚民富知道這是辛亥豔上訪的時候,他對她說的一句話。他心裏的酸味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現在不是有錢都能使鬼推磨了,現在已經到了有錢能使磨推鬼的時代了。但是要錢的問題好解決,現在伴、談兩家不是要錢,是要權。”蔚民富略帶憂慮地說。

“現在的農民,知道物質財富難以取得公平,他們現在要精神財富,要尊嚴和人格。這一點我過去不懂,現在我略許知道了一點。”尹理看了蔚民富一眼。

“現在基層的工作為什麼難幹?就是上麵的人把百姓護上了頭。”周和平顫顫地“哼”了一聲。

“講民主嘛,講公平、公正嘛。基層的工作複雜在什麼地方?複雜在你們這些幹部身上。隻知道兩手一伸向上要錢,兩眼一瞪向下收錢,平時不上門,收錢拉嗓門。”尹理貌似玩笑地說。

周和平用安全盔朝尹理身上輕輕一撞說:“你嚼什麼舌頭啊,現在鄉裏縣裏種田不是打卡給農民補貼,誰還收農民錢啊?”

冷秋的季節,天上移來大塊的雲,高高的。濃雲過了逸人街就飄走了,天空又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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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民富思考來思考去,必須再找周和平談一次話。

蔚民富明明知道自己推翻了自己與伴成見簽訂的土地權屬糾紛協議,這做法周和平是很有看法的。在依法治村的問題上,周和平一直強調農村實際與法律實施的難度。蔚民富認為這並不是周和平的托辭,而是農村幹部中一種帶有普遍性的理念,這種理念無形中抑製著農村的進步。必須糾正這種錯誤的傾向,否則逸人街就沒有救了。

蔚民富內心深處是同情周和平的。他直麵農民,除了他的村民和土地本身之外,就沒有任何神秘的東西和可以使用的權力了。周和平在村裏人緣相當不錯,平常與人談話,總是推心置腹,幫人辦事總是真情實意。前年村民委員會選舉時,村民選了民選耀當村長,逸人街的原支部書記對選舉不滿,宣布辭職。黨委在這個村一年換一個支部書記,像走馬燈似的。一時沒有合適人選,大多數黨員推舉了周和平任支部書記。他平時說話做事比較隨意,但在大事決策上還是聽得進去黨員代表的意見的。

天仍然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蔚民富在辦公室裏雙眉緊鎖,抬著腦殼,愣愣地看著周和平。周和平除了對民選耀、伴成見和張仁女等上訪老戶的憤恨是清楚確定的,對別的都一概囫圇:何為村民自治?為什麼要村民自治?黨支部如何監督村民委員會實施農村的方針政策?這些問題他往往是生搬硬套政治概念來強迫自己思量,而不能把握處理這些問題的關鍵和要害之處。他對民選耀的醜惡行為從來隻字不提,隻是一味地歸咎於立法者。

“你自己不在工作中學法、用法,隻是抨擊、嘲笑立法者,簡直荒唐到了極點。”蔚民富皺著眉頭,露出了責備的神態。

“我說你不信,窮山惡水出刁民。逸人街的村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有參政議政的能力和主人翁意識,村民自治憑什麼搞得起來啊?”周和平一隻肩膀倚在沙發扶手上,傾斜著身子,右腿蹺在左腿上,露出一副苦惱神情。

蔚民富離開座位,鄭重其事地走到他的麵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我們和伴成見簽訂的協議,從法律的角度是經得起推敲的。這件事的意義並不在於伴成見和談介軍的土地權屬問題,關鍵在我們黨員幹部如何透過現象看村民支持、擁護、配合我們工作的深層次政治問題。”

周和平一聲不吭地聽著,好像連哼一聲都不願意。

蔚民富接著說:“我剛走出校門,到基層掛職鍛煉的時候,那個平安村和逸人街一樣,處理任何事情都特別難。不是班子裏麵意見不統一,就是當事人對著幹。是非叢生,猶如陷入沼澤中。曾經真想一走了之,我對自己說,不是我不願意做一名稱職的好官,而是平安村的環境讓我報國無門。我的埋怨和憎恨於事無補,我感到絕望和遺憾,覺得不值得為那些愚昧的村民盡責盡力。後來,每當處理一件事前,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我周圍的黨員和絕大多數群眾,對事情的是非曲直有明顯的觀念,善良始終大於邪惡,隻不過他們表現的形式不一樣。而矛盾的雙方當事人都希望得到公正的對待,並渴望周圍人的尊重和理解。處理矛盾糾紛的時候,自己先根據實際情況,征求知情人的意見,拿出處理問題的兩種方案,預先跟雙方約定,由他們各選同等名額的代表,進行舉手表決,按大多數人同意的方案處理。這個方法很有效,處理了很多矛盾,雙方當事人都心服口服地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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