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的坦白。”

“我隻是不想太被動,聰明人就不要等到底牌都被揭開了還不認賬,太沒意思了,我雖然精神有問題,但我不是傻瓜。”

她豈止不是傻瓜,她簡直比大多數的人都聰明,把他們這些年輕人耍得團團轉。

關琥忍住心裏的怒火,問:“既然那一代的自梳女都死了,那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趙七母女?就因為她們是大姐撫養大的嗎?”

“不是,我隻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財產,大姐把當年從我家帶走的資料藏了起來,趙七明明知道在哪裏,卻不肯給我,所以不管怎樣,我都要拿回來,並且讓她為自己愚蠢的行為付出代價,本來照我的計劃,她會被關進監獄很長時間,到時隻剩下隋香一個人,就好對付了。”

想起往事,三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說得咬牙切齒,皺紋擠在一起,讓關琥聯想到了巫婆。

但她的存在簡直比巫婆更可怕。

“為什麼?”他忍不住歎道:“就算那份資料真是藏寶圖,難道你這一把年紀了,還可能去尋寶嗎?”

三姑不說話,眼珠突然轉向張燕鐸,張燕鐸麵無表情地說:“跟東西本身的價值無關,那隻是她的執念,就算是一張廢紙,她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取回的——因為她放不下,讓人放不下的不隻是留戀的東西,還有仇恨。還有仇恨。”

他說完,站起身,示意關琥離開。

三姑戀戀不舍地看著他,問:“你沒有其他要跟我說的了?難得遇到個聰明又對我眼緣的小夥子,我真想跟你多聊會兒。”

“抱歉,我隻對查案感興趣。”

“真可惜,這次的事件裏,我唯一遺憾的是自己的歲數,如果我再年輕十幾歲,不,幾十歲的話,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這是我覺得最慶幸的地方。”

張燕鐸走出兩步,又轉過頭,問:“你是從哪兒聽到的栴檀之說?”

三姑一愣,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太久遠了,我不太記得早年的事情了,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一直弄錯了一件事,你曾說過栴檀是獄門之木,枝頭用來懸掛首級,是不祥之樹,但其實那是日本的傳說。日語中的栴檀雖然寫法跟漢語的一樣,可它並不是我們常說的白檀,而是棟樹,也就是說真正的獄門之木是棟樹,與白檀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想這大概是童年的記憶造成了你錯誤的理解。”

“原來……是這樣嗎?”

三姑靠在椅背上,眼望前方,眼神恍惚,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景象。

“有關栴檀的說法,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那時南洋有很多國籍的人混居,到底這個觀念是誰灌輸給我的,我沒有印象了,也許真的如你所說的,不過現在說起這個,還有什麼意義呢?”

張燕鐸皺起眉頭,正想回答,手臂被關琥拽住,二話不說,扯著他一路快步走出了拘留室。

張燕鐸回過神,看看關琥的臉色,他笑了。

“都說不讓你來,你偏要來,來了聽到真相,心裏又不舒服。”

“就算不舒服,我也想知道真相,還有,”關琥不快地瞪他,“我不能放任你跟那個老巫婆在一起。”

“聽起來好像是在吃醋。”

“我在說正經的,張燕鐸,你不覺得那個老太婆很變態嗎?簡直比老家夥劉蕭何還要變態。”

“還好有你跟著,否則一個不小心,我說不定就會被她拐去歪道上。”

張燕鐸隨口說完,馬上看到關琥一臉嚴肅的表情,他隻好正色道:“我開玩笑的,有你管著,我知道什麼是不可以做的。”

“不許做壞事,否則我一定親手逮捕你。”

“是是是。”

難得看到張燕鐸如此順服,關琥內心充滿了滿足感,兩人出了警察局,看著不遠處繁華的夜景,他的心情好了很多,問:“你說她現在即使被關了起來,是不是還在念念不忘那個所謂的資料?”

“是的,那個執念已經跟她如影隨形了,隻怕到死她都不肯放棄的。”

還好三姑已經年近古稀了,否則麵對這樣一個極度偏執的精神病高智商罪犯,即使三伏天,他也會不寒而栗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案子已經正式告破了,想到這裏,關琥感覺輕鬆起來,伸手搭上張燕鐸的肩膀。

“今晚總算可以好好喝一杯了,想去哪裏消遣?我請客。”

“還不行。”

“為什麼?”

“因為在臨走之前,我們還有件事要做。”

麵對關琥,張燕鐸伸手托托稍微滑下的眼鏡,微笑問:“難道你不想知道大家處心積慮想得到的那份資料到底藏在哪裏嗎?”

第二天早晨,兩人在啟程前來跟石英雄告別,石英雄正在負責處理案子的後續,忙得不可開交,所以他們沒有打擾,聊了兩句就告辭離開。

他們來到走廊上,迎麵剛好遇到趙七,兩名警察押著她,看樣子是要去審訊室。

趙七的臉色很憔悴,眼神呆板,不過舉手投足間依然帶著溫婉的氣質,關琥想她可能還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被三姑利用,否則會更受打擊的。

有時候不知道真相,也許也是一種幸福。

看到他們,趙七愣了一下,但馬上就恢複了平靜,垂著眼簾,跟隨警察從他們身邊走過去。

擦肩而過時,張燕鐸突然說:“我找到東西了。”

趙七臉色變了,她馬上明白了張燕鐸話的意思,眼神變得鋒利起來,緊緊盯住他。

沒被她尖銳的氣場影響到,張燕鐸平靜地說:“其實挺簡單的,你憎恨大姐等人,看起來也不信神敬佛,卻每日焚香祈禱,其實是在確認東西是否還在,哪怕隻是瞟一眼,隻要牌位上還有灰塵,就證明沒人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