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問,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嗎?當然沒有問。我怎麼能毀了這麼好的時刻。
新中國成立60周年慶典前,長安街因為遊行彩排的緣故時常封路。我的姨父在機關工作,送給我兩張《複興之路》的門票,我們一起去人民大會堂看,結束時候已經11點,地鐵停運,長安街空無一人,打不到車。
她說:“那就走走吧,走過這一段,到前麵去碰碰運氣。”
午夜的長安街隻有我們倆,偶爾經過小路口才能看到兩輛警車。我們餓得發慌,狂追下班小販的自行車,終於攔下來,拔掉泡沫插板上個最後兩串
糖葫蘆,邊走邊吃。經過某個著名城樓的時候,她忽然大笑著說:“等爺牛大發了,照片摘下來,換你的!”
我們哈哈大笑,武警也看著我們笑。
我說:“你聽過那首歌吧,《最佳損友》。我們不要變得像歌詞裏麵寫的那樣。”
她說我聽歌從來不注意歌詞。
也許是我烏鴉嘴,在那之後我們的關係變得很別扭。我說過,L是個內心驕傲的人。我也一樣不是真的甘心墮落。
即使抄作業混日子,該有的履曆我們一樣不缺,稍微粉飾一下,成績單、實習資曆還是很拿得出手。她開始閉關準備出國需要的PS(個人陳述)和推薦信,我穿上一步裙高跟鞋去參加各種麵試。
多奇怪,曾經那麼多腦殘又丟臉的事情都能結伴做,忙起正經事卻變得格外生疏。我問她申請進度,她一邊忙碌一邊說就那樣唄;她問我小說交稿了嗎,我說瞎寫著玩兒的還真指望能出版嗎……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競爭關係,無論是未來的方向還是心儀的男生,都差了十萬八千裏。我們不妒忌彼此。
所以我至今想不通。難道說我們隻是酒肉朋友,一觸及到對方內心真正的禁區,就立刻出局?
我小心翼翼地把出的第一本書送給她,一邊裝作送的隻是和腦白金一樣
不會被打開的應節禮品,一邊內心卻很希望得到她的認可。她隻是說:“喲,出了?”就放進了櫃子裏。
好久不一起吃飯,忽然她蹦到我麵前說“我拿到×校的AD了,獎學金還在路上”,我也沒給出應有的歡呼雀躍和祝福,居然笑得很勉強,勉強得像是見不得人好似的。
可我們到底有什麼仇呢?
我不曾避重就輕,我實在不知道。如果真有什麼陰暗的秘密怨恨,恐怕也不至於耿耿於懷至今日。
臨畢業前她遇到了一些麻煩,畢業典禮都沒參加,就飛去英國了。
我沒有告訴過她,為她這點麻煩,我也去做過努力。我們之間沒那麼肉麻惡心。
L發給我的最後一條短信是,畢業快樂。
如果你覺得這個故事的結尾斷得莫名其妙,那我想你明白了我的感受。校園女生需要朋友更像是草原上的動物需要族群,並非渴求友情,隻是
不想被孤立,所以哪怕不喜歡這個朋友也忍讓著過日子,久而久之有了點感情,回憶時候一抹眼淚,都能擁抱著說友誼萬歲。
我一直說我和L是不同的。我們沒有湊合。就像美羽氣急敗壞地強調,她們是至交,至交。
於是連人家的十年重聚首,朋友一生一起走都無法擁有。
當我離開了校園,也就沒有了尋找族群的需求。成年人不必總是掏心掏肺,也沒有人想要撫摸你的肚皮,天大的委屈隻要睡一覺就能過去,咬牙走唄,走到後來即使誰問起都懶得梳理前因後果了。
謝天謝地,畢業時我才失去她,這樣會好受很多。福島地震的那天,我終於收到她的郵件,她以為我又回到日本留學去了,
問我是否安全。
她是多不關心我才能記錯我的去向,又是多記掛才會這麼急切。
千言萬語哽在胸口。我們聊了幾句,早已沒有當年的默契。太多話需要背景介紹,我們都懶得說太多。
這次,兩隻狗都沒有露出她們的肚皮。
昨天走在路上又聽到這首歌。
從前共你促膝把酒傾通宵都不夠我有痛快過,你有沒有
L,你有嗎?
“千佳,我們是至交嗎?是嗎是嗎,是嗎?”反正在動畫片裏,千佳最後被煩得不行,斜著眼睛看美羽說。
“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