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落參商皆不見(四)(2 / 2)

伴隨著晶瑩的白玉跌落地上的,是一枚已經失去了箭簇的羽箭。

而現在就像是當時的重演,不過發箭的人換成了風歸影,而所發的羽箭帶著足以致命的箭簇罷了。

“嗖!”

沉寂的思維被死亡的風聲再次打斷。陵香這才發現自己在決戰之際犯了大錯,而這樣的錯誤足以讓她用自己的性命來償還。在她抬起頭的瞬間,風歸影第二枚箭矢已然穿過了她身旁的重重防護,來到她跟前。

現在她沒有任何時間抓住任何事物作格擋,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可以求助。她雙手空空如也,隻剩心底那巨大的恐懼,如同張牙舞爪的洪水般瞬間將她覆滅。

陵香伸出了手。

她已經沒有了任何思考的餘地,多年來與畫樓空的相處給了她最自然的反應。身體的動作在一瞬間舒展開來,陵香理所當然地抓住了幾乎到達她眉心的金箭。她甚至有點感激畫樓空以前給她試過的種種經曆了——而當初畫樓空讓她接箭的時候,手心被擦破的陵香公主幾乎要狠狠地甩給平陽侯一巴掌。

風歸影的箭,始終慢了些許。比畫樓空的金箭,始終慢了些許。

她沒有留給風歸影第三支箭的機會,白涅也在同一時間到達了她麵前,擋住了風歸影瞄準的目標。他氣喘籲籲,冷汗涔涔地擋在陵香前麵,雙目通紅地凝視著逐步逼近的風歸影。

分明是身處下風,分明是暴露在淩國的弓箭手之下,風歸影卻無一絲膽怯也無退卻之勢,反而像是一頭遭遇了羊群的狂暴雄獅。他用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白涅,如同打量著即將到口的獵物。

風歸影大笑起來,嘶啞的笑聲在血肉橫飛的戰場想起,仿佛死神到來般的猙獰刺耳。

“真的以為這樣你就贏了麼?”狂暴的笑聲仿佛可以穿透生死,到達那些埋葬於地下的屍體,流連於人間的荒魂處。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所有弓箭手都忘記了要拉弓發箭,他們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呆立在那裏,等候著死神對生命的裁決。“你敢奪北疆,就該知道如果我不死,我終有一天是會卷土重來。”

白涅霎時間覺得極其不自在,卻說不出是為什麼。他想起三年前與風歸影的交戰中畫樓空、黑曜和自己三個人都無法將這個人殺死,而現在的風歸影要回來報仇,又怎麼可能輕易的落入他們的圈套?

“這一次,輸的人依舊還是你。”分明知道混戰中風歸影聽不清楚,可陵香還是輕輕撥開白涅,欺身向前一步站了出來。

風歸影從那個口型洞察到她的心思,驀地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這個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他眯眼凝視著她,突然斂了笑意,狹長的眼眸中隻剩殺戮的陰寒,“是麼?真的以為把我困在這裏,你就算是贏了麼?”

陵香猛然一顫。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轉過身想去給白涅發命令。可她轉過身時,隻見白涅緊緊抱著一個傳令兵的屍體。

那張年輕的麵龐上滿是鮮血,傳令兵無力地想握緊白涅,卻在倏忽間又鬆開了手。這個場景何其的相識——在若幹年前的午門口,在風歸影接受杖刑後她攙著他離開的時候,也曾有過一個滿身傷痕的北疆士兵,用盡自己最後的力量告訴風歸影,彤雲關失守的消息。

而現在,這個傳令兵蒼綠色的眼眸緩緩閉上了,就像淩國一碧萬頃的草原遭遇野火,瞬間覆滅了所有的蹤跡。

“守軍成功將冉國軍逼回寒穀關,隻是有個壞消息。”白涅痛苦地咬緊牙關,抬起了頭,“火炮發動,混戰中……侯爺陣亡。”

天旋地轉,陵香扶著眉心再也站不穩,隻驀地後退兩步,重重撞在護城牆上。

而在陵香後退的傾刻,在誰也沒有察覺的那一刻,風歸影發出了第三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