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行事頗為低調,不驕不躁,是住在國子監的內班生,如果不是他驚人的成績,你幾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饒是如此,依舊受到了那些眼紅監生的嚴厲抨擊。
“傲什麼傲,平日一副清高傲慢的姿態擺給誰看?整天跟個啞巴似的,真讓這種人考中了又如何,最基本的人情往來都不會,最終還不是個死讀書的呆子。”
海雲帆湊到樓君炎身邊,壓低了聲音道:“樓兄,這人是秦紹,是薊州那邊考過來的,被分在內班,家裏好像是經商的,仗著有幾個臭錢便不將比他窮的寒門學子放在眼裏,經常拿銀子去結交一些外班的權貴之子,勢利得很。
此人剛到國子監便是跟範仲住一屋,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蔡大人便給範仲安排了單間,更是惹得秦紹不滿,處處針對範仲。”
說著,指了指不遠處,“樓兄,那就是範仲,他書念的是國子監裏最好的,但確實不太善交際。”
樓君炎皺了皺眉,順著海雲帆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身穿破舊青衫的清瘦男子,手裏握著一卷書,臉上未見任何窘迫,眸色冷淡,未因任何譏諷之語而起波瀾,僅淡淡地看了一眼成績後,便轉身離開。
這種人是性子孤僻,不屑與人為伍而已!
樓君炎收回目光,準備回家,國子監每月休息三天,他隻想軟玉溫香在懷。
“切,這不是那什麼樓君炎嘛,還秦閣老舉薦來的人,居然還在我之下,也不過如此。”秦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見沒有激起範仲的絲毫憤怒,頓覺無趣,轉眼便要找樓君炎的茬。
旁邊的一個監生拉住他,低聲道:“都說樓君炎此人有些邪門兒,那混不怕的楊瀟想要放毒蛇咬他,結果反而自己被咬了,你別去惹他。”
“去,本大少爺才不信邪,他若是邪,本大少專門驅邪伏魔。”
秦紹毫不領情,一把推開那人,大步走到樓君炎麵前攔住了他的去路,輕蔑地打量了一番樓君炎,態度傲慢至極:“你就是樓君炎?聽說你……”
海雲帆猛地跑過來,怒道:“秦紹,你別挑事。”
“喲,窮光蛋?窮的連飯都吃不起,還敢來替人出頭,你這瘦不拉幾的小身板有勁兒麼?”秦紹嗤笑,極盡鄙視。
樓君炎眸子一緊,似乎想到了什麼。
國子監中午休息時間較短,午膳基本在國子監解決,可他最近似乎沒在餐室見到過海雲帆,那次湯室的銀子……
海雲帆漲紅了臉,擼起袖子,揮著拳頭道:“有沒有勁,試試不就知道了。”
秦紹蔑視道:“想打架?”
樓君炎冷冷地看了一眼秦紹,“滾!”
秦紹渾身一僵,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頭皮發麻,全身汗毛倒立,一瞬間竟覺得樓君炎眼裏的寒意如千年寒冰,直教人冷到了骨頭裏。
陰冷、恐怖至極。
等秦紹定眼再看時,樓君炎臉上隻剩一片漠然,隨即翩然離去。
他竟不敢再攔。
樓君炎早已過了與人懲口舌之利的年紀,自是不會輕易與秦紹計較,但麻煩若敢找上門,他自也不懼。
“樓兄,其實我打的過秦紹,那人真是太欠扁了,我肯定能打的他滿地找牙。”
海雲帆追了上來,意圖告訴樓君炎別看他身上沒幾兩肉,但他真的會打架。
樓君炎眉心一跳,頗有些無奈,加快了腳步。
海雲帆卻仍不自知,興致勃勃地說道:“這三天,樓兄打算做什麼?樓兄初到京城,這一月幾乎都在國子監讀書,想必對京城不甚熟悉,不如由雲帆……”
樓君炎轉身,幾乎從牙齒縫裏蹦出了一句話:“我要陪夫人!”
夫人?
樓兄娶親了?
海雲帆震驚不已,動了動唇正要說些什麼時,另外一道略顯震驚卻又帶點調侃之意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想到樓兄竟比我先娶妻?”
一個身穿官服的英俊男子坐於馬上,手勒韁繩,意氣風發地看著樓君炎,似乎並未因他出現在京城而驚訝。
樓君炎抬眸,淡淡道:“原來是陸兄,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樓兄。”
陸宗兼縱身下馬,將韁繩扔給身後的隨從,旋即看向海雲帆皺了皺眉:“這位是……”
海雲帆躬身行了個禮:“草民海雲帆見過陸大人,草民是國子監監生,也是樓兄的同窗好友。”
陸宗兼擰眉。
樓君炎這麼快就在國子監交了新朋友,看起來不像是他的風格啊。
“陸大人,樓兄,雲帆家中有事,先行一步。”海雲帆自知是故人相聚,自己再呆下去,就是不合時宜,便借故告辭了。
兩人一同去了酒館。
三年前,陸宗兼奉皇命追查一起宮中失竊案,一路追捕嫌犯到了北漠,在沙漠中迷了路,命不該絕,遇到了樓君炎的商隊,自此相識一場。
陸宗兼拎起酒壺,給樓君炎斟了一杯,道:“樓兄春初來京城趕考時,我恰巧在薊州辦案,未能盡地主之誼,深感歉疚。索性樓兄際遇出奇,下半年又進了國子監,陸某在此恭祝樓兄來年摘得桂冠,名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