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一直都是話最少的那個人,通常隻負責微笑傾聽和耐心安慰,以及搜羅大家的口味,做飯調酒烤甜品。

他是所有人的兄長,將這一身份的責任,履行得一絲不苟。

他向往細水長流的一生,盼望親人知己與愛人都在身邊,看朝起夕落、歲月變遷。

無奈造化弄人,隻是奢望罷了。

他當初沒有想到,顧墨池會最先離開,顧墨池一死,白笙也瘋了。

他不忍心看妹妹難過,告訴了她關於吊墜圖案的秘密。

也正是從那時起,他就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留不住她了。

她早已不再是在他懷裏撒嬌哭泣的小姑娘,她長大了,有了擔當,有了掛念,有了不顧一切想要去愛的人。

再後來,傅藍嶼三十一歲通關,簽訂了金色契約,要通過時空回溯去尋找喬雲錚。

十幾年的摯友,終究也到了分開的一天。

三年後,白笙通關,他照例做了滿滿一桌的好菜,兄妹倆笑著擁抱道別。

“不管你到了哪裏,哥哥都祝你平安幸福,見到顧先生,記得替我向他問好。”

他這半生,似乎總擔任著送行的角色,看那些熟悉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再當午夜夢回,一遍又一遍地重溫。

物是人非。

難道他都不會痛的嗎?

他當然會。

他也曾在噩夢中驚醒,情緒崩潰,獨自坐在陽台捂著臉無聲流淚。

而隻有紀翎會從身後抱住他,溫柔哄勸,把他當個孩子。

“白簫,別怕,你還有我呢,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紀翎承諾的永遠,是真的永遠。

彼時她與白簫早就通關了白金四,重獲自由,遊戲裏所謂綁定玩家隻能活一人的詛咒,並沒有應驗到兩人身上。

那大約也是命運賜予白簫為數不多的溫情,畢竟白簫隻有她了。

她常常會想,枉費自己長了一張風情萬種的臉,卻有一顆賢妻良母的心,多年來的最大樂趣和願望,就是陪著白簫下廚房。

是因為愛。

她與他,什麼艱險都經曆過了,終於也等到了風止雨停,此後還有漫長平靜的半生要度過。

她會牽緊他的手,再不讓他孤單一人。

*

轉眼間,又是一年盛夏。

白簫目前是一家甜品連鎖店的店長,上半年因為有顧客拍了他的小視頻傳到社交軟件,點擊量爆火,現在有不少年輕女孩子特地去店內點單,就為了看看他這個大帥哥。

對此,紀翎的評價是:快四十歲的人了,居然還寶刀未老,佩服佩服。

至於她,去景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當了銷售代表,要說她確實是這方麵的天才,如魚得水業績飛漲,越賺越多。

夫妻倆之前綁定係統時也有不少存款,後來在較為偏僻的城區,買了棟八十幾平米的偏單,南北朝向兩室一廳,采光極好。

日子平平穩穩,逐漸步入正軌。

周末,午後的陽光照進落地窗,暖融融給木製地板染上一層金色。

紀翎坐在搖椅上看著手機,半晌白簫從廚房走出來,將一杯剛榨好的百香芒果汁遞給她。

“喏,加冰了。”

“謝謝我的白店長。”她轉過頭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景鶴剛發微信了,說晚上要來咱家蹭飯,想吃油燜蝦和粉蒸排骨。”

“好,沒問題,安排。”

紀翎立刻給景鶴回複,字輸入了一半,又不知想起什麼,突然歎了口氣。

“時間多快啊,一晃景鶴也三十了,怎麼還不成個家。”

“他忙事業,不急著成家。”白簫頓了頓,又低聲道,“更何況隻要他願意,這裏就永遠是他的家。”

紀翎沉默良久,不禁嫣然一笑:“說得也對。”

白簫注視著她,抬手將她鬢邊垂落的一綹長發,重新抿至耳後。

歲月對她多麼寬容,十年過去了,她仍眉眼如昔,是用畫筆也勾勒不出的天真嫵媚。

他愛的人,依然是初見時的模樣。

他在她困惑的目光裏,忽而俯身垂眸,溫柔地吻了下去。

親愛的,正因有你,對我而言,這世上仍有光亮可循。

這是可遇不可求的恩賜。

我如此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