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天敏幼年喪母,這幾年程氏孺人體貼愛護,視為己出,這一眼看到平日對自己有無限
慈愛的伯母,身遭慘死,猛的跪倒床前,淚如雨下。接著用手一抹眼淚,立起身來,奔向前
廳。花廳內外,人影幢幢,高淄縣署中的三班六房,進出頻繁。
錢穀師爺舒其誰舒老爺,手捧水煙袋,戴著一付老花鏡,義不容辭的指揮全局。
嶽天敏排開眾人,眼看自己父親和上官伯伯兩具屍體,挺在花廳正中,他那裏還忍得
住,一聲幹號,撲倒他父親身邊,昏了過去。下人們連忙七手八腳的替他掐人中,灌薑湯,
才慢慢的蘇醒過來,他驟遭大故,那得不越哭越傷心。
舒師爺等他哭了一陣,才慢慢地把他勸住,說道:“嶽賢侄,你新遭大故,為人子的,
昊天罔極,哀毀逾恒,自是常情,但人死不能複生,何況,父仇不共戴天,你應當節哀順
變,發奮圖強才對!”
嶽天敏給他當頭一喝,矍然而醒,一時止住悲切,淚眼模糊的道:“舒老伯金石之言,
小侄自當遵命,但不知家父和上官伯伯如何遇害,老伯兄告嗎?”
舒師爺搖頭歎息麵現淒楚的道:“說來話長,這還走去年的事,城西石家村,發生了一
件盜案,苦主一家五口,全被殺死。靖翁是個辦事認真的人,他驗屍回來,赫然震怒,嚴叱
捕頭差役,克日破案。不料四個狗強盜,天網恢恢,竟會在娼寮中酒後失言,走漏風聲,被
捕頭們包圍,結果兩個當場就被格殺,逮捕了一個,還有一個竟被脫逃,等一問口供,居然
直認不諱,這就問了死罪,隻等秋後待決。那知昨晚正是那個被逃脫的狗強盜,帶著凶神惡
煞般的賊人,打開死囚監牢,把死犯悉數放走,再到縣署中來尋仇。那時靖翁和敦儒兄,因
商議要公,所以簽押房中隻有他們兩人。據值班差役說,他聽到一個粗暴的聲音大喝:“狗
官納命。”接著‘咕咚’好像有人倒地,接著又聽那人喝道:‘你專和太爺們做對,今日也
饒你不得!’接著聽到慘呼之聲,值班差役入內一看,靖翁倒在離公案不遠的地上,刀從胸
口紮進,敦儒兄側身倒臥在通後麵的小門邊,大概當時想出來叫喊,被強盜從後腰刺了兩
刀。”
舒師爺頓了頓又道:“這幾處差不多同時發動,顯見得狗盜是有計劃的行動,可能和石
臼湖有點關連。”
“石臼湖?”嶽天敏有點驚訝。
舒師爺點點頭道:“這不過是我的揣測,說起石臼湖,它橫跨蘇皖兩省,裏麵有個‘黑
龍幫’,他們的龍頭叫做黑水龍王,武功卓絕聲勢浩大,蘇皖兩省的官府,都不敢正眼去瞧
一瞧石臼湖,所以鄰近幾省的地痞土豪,都以加入‘黑龍幫’為榮。但據說他們幫規極嚴,
決不準在附近做案的,所以也隻是猜想而已。”
嶽天敏這時想起了田伯伯臨行時所說,目前已然應驗,他想起青梅竹馬的錦雲妹子,生
死未卜,自己血仇待報,他隻有遠去九華,拜師學藝,才有手刃親仇的一天。
一陣沉思,猛的抬起頭來,向舒師爺問道:“舒老伯,那被捕和逃走的兩個強盜,叫什
麼名字,你老還記得嗎?”
舒師爺笑道:“這件血案,去年轟動一時,那會忘記,被捕的叫做水蛇何成蛟,在逃的
據何成蛟供出,好像叫雙頭鼠王三元。”
嶽天敏血仇如海,自然牢牢記住“石臼湖”“黑龍幫”和這兩個強盜的名字,這是後話
不表。半個月過去,兩家喪事,都由舒師爺妥善安排,三口靈柩,暫時停放在白雲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