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鍾媛翠歎了口氣,道:“什麼皇後不皇後的,大哥你也想得太遠了,這等事乃是看天命的,莫要胡言!”
鍾延規笑道:“小妹,天命之說虛無縹緲。不過吳王不是好色之人,這麼多年來身邊也隻有先夫人、沈夫人和小妹你,現在他已經年過五旬,先夫人已經仙去,沈夫人又被貶斥到了崇化坊裏,剩下的隻有小妹你一個,難道這皇後還能是別人不成?”
鍾媛翠聽到這裏,臉上滑過一絲陰影,低聲道:“宮中情況大哥你有所不知,沈夫人雖然去了崇化坊,但諸般衣食用度較之宮中並沒有少半點,宮裏的貼身仆役女官也隨之去了崇化坊,大王還不時在夜裏暗中前去坊中探望的。”從鍾媛翠此時的話語中,不難聽出一股酸意來。
鍾媛翠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聽在鍾延規耳裏,卻好似當頭打了一個響雷,震的兩耳隆隆作響,幸好他也是經曆過生死的,才沒有露出破綻來。原來他先前使技害死呂淑嫻,又嫁禍沈麗娘,一箭雙雕消滅掉了小妹的兩個對手。這樣一來,隻要呂方稱帝,鍾媛翠就是當然的皇後,那時子以母貴,自己的兩個侄兒就有了競爭帝位的資格,自己作為他們的舅舅,娘家最有能力的將領,肯定會被給予大權,若是奪嫡成功,自己必然成為監國重臣的最優先人選。由於害怕自己的計策引起呂方的懷疑,沈麗娘被貶斥到崇化坊後,鍾延規整日裏深居簡出,不理外事,免得讓別人懷疑到自己,加之呂方探看崇化坊的事情也頗為小心,竟然到了現在鍾延規才從鍾媛翠口中得到消息,一時間竟然呆住了。
“大哥,大哥,你怎麼了?”鍾媛翠見鍾延規呆坐在那兒,趕忙出聲探詢。鍾延規這才回過神來,急中生智掩飾道:“我聽說吳王對沈夫人極為愛寵,竟然想不到到了這這種地步,想必不久就會降旨讓其回到宮中吧!”
“唉!”鍾媛翠歎了口氣,道:“不錯,其實我們三人裏麵,大王最寵愛的便是沈夫人了,就是大夫人也及不上。若非大夫人是大王的結發妻子,又是一同起家的情分,隻怕這正妻之位早就換人了。隻是這次牽連到了那件事情,實在是麻煩的很!”
鍾媛翠在那裏感歎,鍾延規腦海中卻是如那海潮一般,翻滾不已:“莫不是呂方已經生出疑心來了,將那沈麗娘貶斥入崇化坊中隻是為了假作不知,引暗中那人出頭,再翻過來一網打盡?”一想到這裏,鍾延規便覺得渾身上下滿是不自在,坐立不安,也無怪他如此,近二十年來,呂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南方的各路英雄豪傑喪在他手中的不計其數。這名號已經成為了勝利和詭計的代名詞,鍾延規早知自己所犯下的事情何等之大,若是敗露了一星半點,不用呂方自己動手,光呂吳政權下龐大的呂氏宗族就能把自己滿門族滅。想到這裏,饒是他曆經生死多年,也是不禁一陣心驚肉跳,和鍾媛翠說起話來更是顛三倒四,鍾媛翠看他這般模樣,以為他身體不適,小心問候。鍾延規趕忙自稱胸中煩悶,想必是舊病發作,便告病先退了。
鍾延規回到府中,便躲回書房中屏退下人,獨自思忖起來。他將諸事前後細細考慮一番,越想越是害怕,自己已經做下了這麼多事情,已經沒有回頭路,隻有盡快讓鍾媛翠的兒子登上帝位,自己大權在握才能確保安全,否則看呂方的樣子,短時間是不會打算登基的。何況就算登基了,也將鍾媛翠扶上了皇後的寶座,以呂方的雄猜,隻要有一點痕跡將呂淑嫻被害之事指向自己,呂方也會毫不顧忌的廢了鍾媛翠的皇後之位,將自己處死。想到這裏,鍾延規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悔意來,自己不應該這般行險。但轉念一想,從湖南敗回後,手中便無一兵一卒,自己又不願意在建鄴當個空領俸祿的富貴閑人,那就隻有行險拚死一搏了,這等政治鬥爭,都是華山一條路,勝了固然可以登上權力的頂峰,輸了就跌入兩側的萬丈深淵屍骨無存,沒有回頭路可以走的。自己既然走上了這條路,就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了。
鍾延規站起身來,在書房中來回踱了幾圈,便已經想清楚了現在的關鍵是在崇化坊中的那個沈夫人,隻要她一日還在,鍾媛翠就一日難以登上皇後的寶座,自己後麵的謀劃就更不用說了。一句話,這沈麗娘已經成為了他鍾延規通往權力頂峰道路上的一塊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