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答得倒誠實,錦漁忍不住問道:“若依你所說,這璧石這般厲害,收集起來必也是困難重重吧?”
宋梁槐沉默不語,錦漁也想到了其中的艱難:“既是五璧石,那還餘兩塊璧石你還沒有集齊,可有個什麼期限?”
“……自然是越快越好。”宋梁槐沉吟良久,答這話時有些壓抑。
想來拘著宋梁槐也不少時日,豈不是延誤了他的大事?錦漁心中忽有些過意不去。
她轉過身去沉默了一會,而後問道:“你可恨我?”
身後是長久的沉默,錦漁看著天際漸漸升起皓月,一地銀光灑下,梨樹枝頭一片雪色,倒與這月光融為一體。
“若是璧石真被他們拿走了,你會如何?”錦漁低聲問。
“自然是以命相博。”宋梁槐的聲音堅定,聽得錦漁心下歎息不已。
她回頭看了宋梁槐一眼,竟露出一個笑來:“那你怎麼不快些跑,還等著他們來作弄你不成。”
兩人相隔十餘步的距離,室內燭火昏暗,可是錦漁那一張明亮而帶憂色的臉,卻無比清晰地印在宋梁槐的瞳孔裏。
宋梁槐答不出。
良久無言,風自大開的殿門進入,吹得燭火明明滅滅,兩人的臉一時模糊,一時又清晰,跳動著燭火的影子。
錦漁歎出一口氣來:“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你。”
宋梁槐心裏一動,他竟有些難以將目光自錦漁身上移開。他的心裏何嚐不是這樣想的?正是這奇怪的熟稔,讓他對錦漁一再容忍,又莫名其妙地掛念。
可他堂堂蜀山弟子,與妖本是殊途,又怎會有什麼前緣?
“大約是我於人間遊曆之時,與你的前世遇見過,也未可知。”錦漁暗暗笑了,她的聲音夾在風裏,顯得異常低柔。
“你的手上,可欠著我好幾條性命了。”錦漁長歎一聲,自門檻上起身,便慢慢地走遠了。
宋梁槐一直注視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心裏竟有一絲留戀。
不過一覺的工夫,宋梁槐醒來時,覺得四肢百骸都舒爽無比,那些傷痕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嫣離便立在他的床頭,看著他的目光有些複雜難明。
“道長。”
她的語氣客氣而又疏離,讓宋梁槐微覺訝異。
“如今杏繁宮皆被王後的眼線把守,公主讓我護送道長安然離開。”
她要放自己走了?
宋梁槐覺得自己舒了口氣,卻又有種難言的失落。
嫣離帶著宋梁槐進了一間大殿,這殿中裝置十分沉樸,竟無半點堂皇,也無浮雪軒的精致小巧。甫一踏入,甚至可以聞見朽木和塵土的氣息。
嫣離轉動一個青銅的獸首,便轉出一個暗門來:“你便由此下去,離開王宮,速速出了妖界就是。此道為術法所掩,不會被旁人察覺。”
宋梁槐剛欲道謝,嫣離便已轉身離開,並不留與他多言的機會。宋梁槐也不在意,便順著那暗道走了下去。
剛剛一踏進,身後的石門便迅速合攏,而後長長的甬道之上的燭火悉數亮起,為他照亮前路。這甬道四周的確有施術的痕跡,令宋梁槐詫異的是,這術法的高深程度,並不像是錦漁可施出的。妖界高手不少,可能達到掩人耳目的痕跡,便是他師父一遙道長前來,也未必能一點破綻沒有。
往前直走了百米,宋梁槐卻於拐彎處看見一個青碧衫子的婢女。宋梁槐的手已附上凝光劍,卻聽那婢女已經出了身:“道長,我是綠衣。”
她恭恭順順地轉過身來,燭火照亮她的臉頰,的確是杏繁宮中的宮人綠衣。
“這是公主讓我交給道長的,如今王宮之外恐怕也有王後的人。公主為道長擇出了最安全的道路,請道長務必要照此路行。”
似是感覺到了宋梁槐目光之中的懷疑,綠衣自袖中摸出一塊簪子,正是錦漁常配的飾物:“以此簪為證,道長也不信麼?如今便是嫣離,公主也不能全心信任,為保萬無一失,才讓奴婢等候在此。公主為道長考量一切,也請道長莫讓公主失望,早日集齊璧石,免了三界的波亂。”
宋梁槐神色一動,收下那信箋,聲音幹澀喑啞:“替我謝謝她。”
綠衣聞言半蹲下身為他讓路:“道長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