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哪怕在朝堂上周全得體,私下裏恐怕也會有失分寸。

魏鸞垂眸蹙眉,握緊周驪音的手,“長寧,今日約你出來,進香散心之外,也是想將這事托付給你。出閣之後,我不宜與他會麵,你得多勸著他,務必請他順應情勢,切不可再提舊事。否則,對誰都不好。”

“我明白,會多去東宮規勸的。”

“還有,提醒他牢記儲君的身份,萬萬不可逆著皇上的意思行事。”

“那是自然!”周驪音答應得爽快,顯然是沒細想這句話的深意

魏鸞眸光微動,想了想,暫未多說。

章家仗著兵權和戰功在龍椅之側酣睡已久,永穆帝韜光養晦,既決意要收回兵權,章家與皇家的血緣牽係定會割裂。魏家隻是個引子,往後太子、周驪音皆會卷入其中。雖說章皇後的心思深沉叵測,魏鸞跟周驪音兄妹卻是自幼親厚,自不願他們受牽連過甚。

隻是如今她前路未卜,縱心存憂慮,也不能提醒得太明顯。

好在他們身上雖有章家的血,卻也是皇家子嗣,到了山雨襲來時,想必知道該如何抉擇。

……

交代了東宮那邊善後的事,魏鸞心頭懸著的一方重石悄然落地。

剩下的便是安心備嫁。

出嫁那天雲氣疏薄,樓台披映日光,秋山明淨如妝。

雖說魏嶠仍在玄鏡司的獄中扣押,敬國公府卻仍喜氣盈門,遊廊甬道旁高懸精致宮燈,窗欞廊柱皆裁帖了吉祥花樣。魏鸞的伯父敬國公特地告假,要送侄女出閣,皇後派的女官親自主持,為她梳妝。

十裏紅妝,一路鋪向皇帝賜給盛煜的宅邸。

自賜婚後始終行蹤飄忽的盛煜,終於在這日露麵,登門親迎新娘。

鼓樂笙簫漸近府門,隱約傳入數重院牆相隔的公府後宅。

魏鸞早起盛裝,由宮中的巧手嬤嬤親自梳妝,雲鬢高堆,脂粉輕掃,那襲嫁衣是皇後特命尚衣局繡的,拿金絲銀線密密地滾邊,繡出精致的吉祥紋樣,襯得身姿修長,氣度高華。聽見仆婦稟報,魏夫人取鳳冠給她戴上,親自挽著往廳堂走。

廳外仆婦簇擁,魏老夫人和敬國公夫婦已等著了。

滿目歡喜的笑顏裏,當中挺身而立的男子身姿頎峻,玄鏡司那身威武嚴毅的官服換成了新郎喜服,錦帶束腰,少幾分冷厲威懾,倒顯得背影清貴逸群。

聽見動靜,他往魏鸞的方向瞥了眼,目光微駐,旋即稍稍讓開半步。

待魏夫人歸坐,夫妻倆敬茶辭行。

原該父親魏嶠坐的位置空著,魏鸞眼角泛酸。

魏夫人比她還難受,縱知姑娘出嫁是喜事,卻仍不舍得她嫁到盛煜身邊。瞧見新婚夫婦連目光都沒半點接觸,再回想昔日太子對女兒的萬般照拂,想想女兒往後在婆家的處境,眼淚終是忍不住滾落,悄悄偏頭擦拭。

敬茶畢,魏夫人殷切叮囑祝福。

魏鸞應了,以花扇遮麵,辭別至親。

從廳堂到府門的這段路不算近,從前多走幾步都嫌累,此刻卻仿佛格外短,沒兩步就到了府門。鼓樂笙簫奏起,她被女官扶著上了花轎,轎簾落下的那一瞬,瞧向府門的視線被遮斷,淚珠終是滾落出來。

魏鸞捏緊手指,竭力逼回眼角的溫熱。

這是她選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