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該是至親之人,卻合謀取他的性命。
永穆帝哂笑,命守在窗畔的玄鏡司護衛關上窗扇,而後給門口的盛聞天和薛敬遞個眼神。
兩人拱手,仗劍而出。
……
麟德殿外,章太後眉目威冷。
夜風吹動衣袍,她站得筆直端然,氣勢比跪地的周令淵更盛,瞧見門扇推開時,還當是永穆帝不再當縮頭烏龜,肯出來露麵了,誰知火把映照下,出來的竟是兩個盔甲俱全的武將?薛敬便罷,旁邊那人……
她的眸色驟然收緊。
盛聞天?他怎會在這裏?
那一瞬,章太後的腦海裏轟然一聲,直覺今晚情勢有異。而殿門外的盛聞天手執利劍,越過護在殿前的千牛衛,劍鋒抬起時,指向她身側的顧玄翎,“顧將軍身受皇恩,卻為逆賊所惑,擅自闖宮。玄鏡司此刻已包圍顧府,連同你在鄧州的嶽母,跟章家聯絡的私宅都有人查辦,若此刻棄暗投明,還可免你附逆之罪。”
說著,袖中甩出一物,徑直擲向他懷中。
顧玄翎麵沉如水,卻在瞧見那東西時神情微動。
那是他嶽母用過的東西,玄鏡司既已取了此物,顯然是早就察覺他跟章家藏之極深的往來,不動聲色卻有所防備!亦可見盛聞天所謂包圍顧府的言辭,並非虛言。
這狀況著實令他震動。
旁邊章孝恭見盛聞天露麵時便知永穆帝這老狐狸使計誆他,哪會再坐視顧玄翎動搖?不容分說,錚然拔劍道:“少跟我磨嘴皮子,眾將士,給我殺!”說著,徑直揮劍撲向盛聞天。
身後眾將士原就是一路衝殺過來,見狀亦紛紛拔刀。
顧玄翎便是想退,也沒可能了。
遂拔劍衝殺,被薛敬攔住。
龍武軍中多是精銳,千牛衛身負禦前守衛之責,身手亦非等閑。兩邊交了手,刀兵相見,震動前朝。
永穆帝立於殿內,臉色沉寒。
爭殺無可避免,最後半絲不忍也在周令淵的決然言辭中徹底斷裂。顧玄翎的叛變既已在預料之中,外圍的龍武軍那裏,永穆帝早已布置了旁人應對。先前疏忽而不堪一擊的神策軍此刻也該重整盔甲,阻斷了章氏後援。
剩下的,便是甕中捉鱉,看誰手腕硬了。
他回過頭,看向巋然而立的盛煜。
君臣齊心謀劃了這場引蛇出洞的宮變,如今章氏入彀,麟德殿前青磚染血,隻差打破章氏最後的幻想。而盛煜自始至終,都是那把直逼章氏命門的利劍,果決而勇武,所向披靡。永穆帝取了懸在壁上的長劍,親自交到盛煜手裏。
“生擒太子,活著就行。”
盛煜鄭重捧了劍,與趙峻一道出殿。
殿外火把熊熊,爭殺中有人放箭,悉被殿門窗扇擋住,不曾傷及殿內被盧璘和玄鏡司眾人護著的永穆帝。殿前的空地上,壽安宮和蓬萊殿的侍衛團團圍著章氏姑侄和周令淵,年邁的章太後不掩戾氣,背靠軍將似勝券在握。
盛煜站在暗處哂笑。
後宮的侍衛不值一提,周令淵跟前唯一得力的,唯有沙場出身的章績。
這也不難對付。
趙峻衝殺過去時,章績認出這位玄鏡司副統領,不敢掉以輕心,徑直拔劍相迎。這空隙足以盛煜出手——冰冷的鎧甲映照火光,他從暗處行至廊下,在章氏父子反應過來之前,驟然騰身而起,撲向周令淵。
龍武軍與千牛衛混戰,章孝恭父子和顧玄翎皆被纏鬥,難以脫身來救。
侍衛們哪是盛煜的敵手?
男人如鷹鷲撲來,迅疾如風,靠近周令淵的侍衛未及出手,便被盛煜闖入,劍鋒寒芒揮灑間,慘嚎聲幾乎同時響起。周令淵甚至沒來得及往後躲,便覺一團黑影罩到跟前,肋骨被利劍刺穿,劇烈的疼痛令他不自覺地蜷縮。
盛煜趁他躬身,徑直鉗住他後領。
這番撲殺隻在轉瞬之間,章氏眾人救援不及,周令淵劇痛中無力反抗,被盛煜拖向殿門。後麵章太後原以為是趁機突襲,哪料盛煜竟也會藏在此處?下意識伸手去拉周令淵,被盛煜一腳踢開。
老邁的身體後仰,被章皇後險險扶住。
盛煜回眸,陰鷙的目光看向那老婦。
他出生時就險些死在這毒婦手裏,母親更是命喪她手,仇深似海。時至今日,這毒婦竟還將手伸到了盛府,欲取祖母性命,便是蛇蠍心腸亦沒這樣狠毒!永穆帝就算深憎章氏,也不可能誅殺生母,盛煜卻對她恨之入骨。
這是唯一的機會。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在龍武軍一名小將不敵千牛衛,長劍被震得脫手飛出時,盛煜猛然提著周令淵騰空而起,左腳踩在那人身上借力,右腳徑直踢向半空的劍柄。長劍被這強勁的力道踢出聲錚鳴,寒光徑直撲向章太後胸口。
在侍衛援救之前,又狠又準地刺入心室。
身後傳來章皇後的驚呼,盛煜將周令淵摔在殿門前,站穩了回頭,就見章太後倒在皇後懷裏,身體被長劍洞穿,劇痛之下,手腳近乎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