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暗笑,低聲吩咐,“等得了空,請她來觀裏坐坐。”
……
暖融冬陽下,盛煜倒不知這些閑得發慌的女人的心思。
送章太後下葬後,朝堂仍如往常。
因後宮裏各處都是章太後姑侄安插的人手,永穆帝這陣子光顧著收拾內賊,肅清身周,且國喪期間不宜在朝堂大動幹戈,是以放著定國公逍遙法外,不曾多理會。而定國公雖因周令淵母子被廢而大為不滿,礙著太後國喪,也不曾鬧出大動靜。
兩下裏相安無事,誰都忘了似的。
偶爾有禦史上書提及章孝溫,永穆帝也暫且不理。待朝堂重開後,還給盛煜升了官——
時從道手底下的中書侍郎。
朝中三省之中,六部尚書皆由皇帝直接過問,中書、門下則由兩位相爺統率。沈廷翰任著門下侍郎之職居於相位,已是眾臣中僅次於時相的尊榮,盛煜這中書侍郎,按常理而言,是直接奔著接任時從道的中書令之位去的。
這般安排頒出來,著實令舉朝震動。
畢竟,時相和沈相都是熬了一輩子,憑著出眾的才能手腕,才從眾官中脫穎而出,得皇帝青睞擢至相位。盛煜年紀輕輕,就算曾履立功勞,卻並非正經的科舉出身,除了偶爾參議政事外,不曾在三省六部任職。
文職畢竟不同於武職,這樣資曆單薄的人橫空升遷,實在難以讓皓首窮經的文官信服。
更何況,盛煜先前被奪的玄鏡司統領之職,在宮變的次日,便被永穆帝以護駕有功的理由官複原職——玄鏡司與三省六部和禁軍皆無幹係,任免皆由皇帝欽定,無人能插手。如今任了中書侍郎,竟也未免去玄鏡司的職務。
這樣算來,他年紀輕輕,便身兼兩個位極人臣的重位。
玄鏡司統攝天下機密、專司重案,麾下人手萬餘,手裏不乏皇親國戚的把柄,中書省在禦前參政議事,交涉六部,其中權柄,除了能監國的太子外,尋常東宮都未必能比。
別說本朝從未有過,便是往前翻百年也少有。
此令一出,眾官嘩然。
便是明知永穆帝極得皇帝信重,亦有不少人上書諫言,說盛煜年輕氣盛,資曆有限,縱在玄鏡司功勳卓然,要想身兼近乎副相的官職,恐怕也會德不配位。並非臣下嫉妒賢能,實是此令難以服眾,還請聖上三思。
數日之間,諫言的奏折便摞得老高。
永穆帝挨個翻看,卻未置一詞。
梁王府裏,周令躬坐視太子被廢,章氏倒台,這陣子屬實暗自歡呼雀躍,就等過兩年,穩穩接過東宮的位子——周令淵的出身和靠山他自是沒法比,但他和生來病弱,遠離朝堂的衛王相比,輸贏一眼便能看清。
誰知道,愈來愈穩的局勢裏,永穆帝會來這手?
就算淑妃借盛老夫人病重的事,博得盛家闔府感恩,盛煜也有意與他聯手,但朝臣權柄過重,又不是他忠實的擁躉,終究會令梁王擔心。
倘若永穆帝養虎為患,將盛煜培植成下一個章家呢?
倘若盛煜野心勃勃,想當那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人呢?
梁王雖庸弱,卻也是皇子。
永穆帝登基後雖瞧著英明睿智,能做出這般安排,未必沒有昏聵的時候。盛煜慣於心機,城府極深,能蠱惑得永穆帝做出如此有悖常理之事,沒準就能借著深得聖心之便,將衛王扶上皇位。
屆時,他豈不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梁王坐立不安,授意親信進諫之餘,趕緊跑了趟後宮,去問淑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