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食髓知味,那點雨露根本不夠。
再後來她身孕漸重,熬了許久後生下女兒,盛煜瞧她受苦疼痛成那樣,哪裏還忍心亂來?便連那雙手都不敢欺負了,每晚老老實實的給她當枕頭。血氣方剛的男人,將近一年看得見吃不著,硬生生憋得快要冒火。
昨晚那般春光入目,便如雷霆一擊。
雖說魏鸞產後身子尚未全然恢複,按徐太醫的叮囑,他還得苦行僧似的吃素一個月,卻還是獸性大發,將她別處欺負了個遍。以至於魏鸞昨晚癱在床榻後,死活沒再多看他一眼,若不是他今晨趁著她睡得朦朧迷糊,將心意哄得回轉,這會兒哪還有好臉色看?
盛煜盯著懷裏的人,眼底浮起深晦的笑。
被她冷落不許碰和肆意欺負的歡愉之間,他願選後者。反正就算魏鸞背對著他,後腦勺也很好看,渾身上下哪兒都好看,便是閉著眼睛,聞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也很好。她生完孩子後愈發怕疼,就算拿手指在他腰腹上打轉,也能生生忍住,他可沒那樣好的定力。
不能再縱容她偷懶!
盛煜一念至此,哪還在乎被她嫌棄?厚著老臉,徑直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向浴房。
魏鸞輕呼了聲,抬手打他,“你做什麼!”
“陪我沐浴。”男人麵容峻整,理直氣壯得近乎無賴。
“手還酸著呢!”魏鸞紅著臉小聲反抗。
盛煜在她耳邊吹氣,“乖,不欺負手。”
……
當天晚上,盛煜換好寢衣回到床榻時,被欺負後賭氣的魏鸞已經睡下了。床榻裏換了床很寬大的合歡錦被,鋪開後卻在中間如田壟般折起,將床榻一分為二。魏鸞滿頭青絲拖在枕畔,麵朝裏側安靜睡著,聽見腳步也無動於衷,唯有耳梢泛紅,顯然是為浴房裏的事。
那麼,她的意思就擺得十分明白了——
楚河漢界已然分明,她在裏麵,他睡外麵,不許越界。
盛煜揉了揉鬢角。
這種幼稚的把戲自然攔不住他,半夜裏隨便翻個身,便能將她抱進懷裏。
不過此刻還是不能招惹。
畢竟白日裏,獸性大發時確實將她折騰得快哭了。
再厚著臉皮欺負,她恐怕會真的哭給他看。
遂撲滅燭火,規規矩矩睡在床榻外側。到翌日清晨醒來,涇渭早已模糊,魏鸞仍睡在最裏側,他不知是何時鑽過去的,不止擁了嬌軀在懷,連她的枕頭都分了一半。而魏鸞也微屈雙膝鑽在他懷裏,如過往的許多個夜晚般,將手搭在他腰間,早已不是昨晚背對著他的姿態。
甚好。
盛煜睡意惺忪地笑了笑,沒驚醒她,自管起身換衣去赴朝會。
整日忙碌,回到曲園已是傍晚。
走近北朱閣的時候,隔著院牆都能聽見裏麵的笑聲。
——自打小阿姮出生後,北朱閣似乎愈發熱鬧起來。從前因魏鸞怕有失少夫人的身份,行事頗為沉靜規矩,加之仆婦侍女懼他威儀,縱偶爾堆雪人、編花籃地玩鬧,多少有些收斂。後來她懷孕誕女,有魏夫人在曲園照料陪住,多少勾起嬌憨性情,不再束手束腳。北朱閣裏的笑鬧之聲,亦愈來愈多。
此刻夕陽斜照,主仆在院裏圍成一團。
白日裏逼人的暑熱過去,這會兒暖熱適宜,魏鸞將剛睡醒的小阿姮抱出來,正好透透氣。院裏的槭樹下有竹編的短榻,上頭鋪著涼席,極適合晚間納涼看星星。小阿姮這會兒乖乖裹在繈褓裏,由坐在榻上的魏鸞抱著。
短榻旁邊,染冬、抹春、畫秋她們團團圍站,春嬤嬤蹲在旁邊,手裏拿了個布老虎,從尾巴處推著,慢慢往阿姮跟前“爬”。
一群人各自躬身,笑眯眯地逗孩子。
小阿姮雖然不認識布老虎,卻還是被吸引了注意,懵懵懂懂的看向那花花綠綠的東西。在小老虎爬上繈褓,湊到她跟前時,甚至還咧嘴笑了下。
這一笑,周圍眾人的心都快化了。
盛煜站在院門口,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角。
在小阿姮生出來之前,他真的沒想到北朱閣會變得這樣熱鬧溫馨,沒想到向來沉穩曆練的春嬤嬤會蹲在床榻邊,像市井老嫗似的逗弄乳兒,沒想到這幾個出自公府、行事規矩的侍女會圍著繈褓,僅僅為小女嬰的輕微舉動便笑得春光燦爛。
這場景於他而言是很陌生的。
背負著外室子的身份,盛煜幼時過得其實很孤單。
極幼時的記憶早已模糊,他隻記得,很小的時候,盛聞天便為他請了京城裏頗有名氣的先生,教他讀書識字,能跑能跳的時候,又親自教他習武。旁的男孩會撒嬌會頑劣,盛煜卻很早就知道,嫡母不喜歡他,甚至恨不得將他扔去別苑養著,眼不見為淨。
他也因此不敢亂跑,每日安分讀書,按時習武。
哪怕偶爾磕碰、摔疼了,也隻能默默爬起。
哪怕羨慕同齡人,也隻能忍著。
種種情緒在那時便刻意收斂,旁人輕易便能擁有的天倫之樂,於他而言遙不可及。既難以觸碰,沒機會體嚐,隻能遠遠的隔絕。後來進了玄鏡司,愈發練出冷厲的性情,別說主動去逗繈褓裏的嬰兒,便是旁人遞到跟前,也心無波瀾——當然,除了盛明修那臭小子曾拿侄兒給他抱,也沒人敢來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