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 / 3)

“憶湄,在生氣嗎?”他低低地問,“我已經想明白了。”

他已經想明白了?但是,我卻想不明白了!他把我的臉扳向他:

“你怎麼了?憶湄?”審視了我一會兒,他把語氣放得更加柔和,“告訴你,憶湄,我差一點搬出了羅宅,幸好我沒有太魯莽,今天下午,羅教授和我談了幾句話,他說得很簡單,但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了。”

“他怎麼說?”我問。

“他說你非常之可愛,可愛得像個小嬰孩,他眼光裏的你,並非十九歲,而隻有三四歲,他但願你是他的女兒!而且——”他頓住了。

“而且什麼?”我追問。

“而且,他說——”他慢慢地用眼光在我臉上巡視,“他不反對我們的事,他指的是我們的戀愛,他說,我配你,比皓皓好得多,合適得多。”他歎了口氣,“憶湄!還在生氣嗎?讓一切的誤會、不快,全消失吧!我那麼愛你!”

我想掙開他的掌握,如果沒有皚皚,我願撲進他的懷裏,但我無法漠視他曾追求過皚皚的事實!我隻是一個候補!假若他追求皚皚成功了,他還會對我加以絲毫的注意嗎?我轉開頭,稚氣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帶著些微哽塞,我用濃重的鼻音說:

“放開我,我要回房間去了。”

他沒有放開我,卻把我的手腕握得更緊,用另一隻手握住我的下巴,他強迫我麵對著他,他的臉色沉重了,眼睛嚴肅了,聲音顫動了:

“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我隻是想回房間去。”我說。

“你在怪我,在恨我,在生氣,是不是?”他低聲下氣地說:“憶湄,別對我責備太苛,你想想,我怎能目睹你倚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在感情的領域裏,我承認我非常之自私,我不能容忍你的感情有一絲絲、一點點、一微微的外流,憶湄,嫉妒是很大的過失嗎?是不能原諒的嗎?”

我已經不怪他的“嫉妒”,我已原諒了那次誤會,事實上,我從沒有為他的這次嫉妒行為而怪過他!可是,現在的問題已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我可以原諒他的嫉妒,卻無法處置自己的嫉妒!何況,這之中牽扯的問題還不止嫉妒,還有我那份可憐的自尊!用力地掙脫了他,我一語不發地向走廊中走去,我步履蹣跚,必須扶著牆才能走穩,他立即追上了我,很容易地又捉住了我,帶著幾分被壓製的惱怒,他粗聲地說:

“憶湄!你這個固執而不講理的小東西!我這樣向你解釋,你還不能諒解嗎?”

“放開我!”我低低地喊。

“不!”

“放開我!”我抬高了聲音。

“放開我!”我大叫。

他把我用力一拉,我正站立不穩,過分持久的站立和步行已使我受傷的腳吃不消,再經他這樣一拉,我就完全撲倒了下去。他的胳膊承住了我的身子,在我重新站穩之前,他已用力地箍住了我,同時,他的嘴唇壓住了我的嘴唇。我有種被侮辱似的感覺,掙紮著,我奮力要從他的臂彎中解脫出來,我越掙紮,他箍得越緊,我生氣了,憤怒地喊:

“徐中枬!你如果是個男人,不要和我比體力!”

“我就和你比體力,”他固執地說,仍然箍住我不放,“因為你任性得完全不合道理!你倒說說看,我什麼地方對不起你?”

“回去看看你書桌的中間抽屜!”我說。

“我書桌中間抽屜裏有些什麼?”

“你自己去看!”

“你跟我一起來,如果有誤會,我們馬上講清楚,假若再像這樣慪上三天氣,我一定會發狂了!”

“我不去!”

“你一定要來!”

“我不要去!”我大叫著。

一扇房門“砰”地開了,羅皓皓穿著睡衣跑了出來,站在我們麵前,他做作地打了一個大哈欠,伸伸懶腰,聳聳肩膀,不耐煩地說:

“天哪,憶湄,你遇到強盜了嗎?”

“哼!”中枬在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羅皓皓,你最好回到你的屋子裏去,少管閑事!”

“咦,”皓皓裝出一副驚訝萬狀的樣子來,“原來是你呀,家庭教師!你這是在教憶湄哪一門功課!柔道嗎?”

“少管閑事!你懂不懂?”中枬惱怒地喊,“我和憶湄談我們的話,與你無關!”

“談話?”皓皓又聳了聳肩。“看樣子,你們談得過分‘有聲有色’了!”他看看腕表,“現在是午夜十二時二十五分,你們這種‘轟轟烈烈’的談話,能不能留到明天再談?否則,整幢屋子都要被你們談話所‘震動’了!”他停住,對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紳士派地伸出手腕,演戲似的說,“孟小姐,我有沒有榮幸送你回房間?看樣子,你的腳已經過分疲勞了!”

我把手放在皓皓的手腕上。但,同時,中枬的手也放在皓皓的手腕上。他放得一定很不“柔和”,皓皓咧了咧嘴,立即車轉身子,麵對著中枬,一時間,他們二人臉對著臉,眼睛對著眼睛,火藥味迅速地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燈光從兩扇開著的門裏透出來,照射在兩張臉上,中枬是極度的憤怒,皓皓卻帶著他特有的滿不在乎,可是,緊張和怒氣卻寫在他的眼睛裏。露了露牙齒,他似笑非笑地說:

“家庭教師,你想要賜教幾招武功嗎?”

“我告訴你,”中枬憤憤地說,“我看不慣你那副裝腔作勢的鬼樣子!請你別再幹涉憶湄的事,否則……”

“否則怎樣?”皓暗挑戰地昂了昂頭。

“否則我要打落你的牙齒!”中枬大吼,激怒使他臉色發白,眼珠向外凸出。我從沒有看到他動這麼大的火氣,又這樣的不能自製過。皓皓仍舊帶著他那滿不在乎的味兒,挑著眉梢,用低沉的嗓音說:“你不妨試試看!別人的事我懶得管,憶湄的事我就是要管!憶湄是我們羅家的客人,是你徐中枬的什麼人?嗯?家庭教師,你不覺得你才管得太多了嗎?”

徐中枬瞪大了眼睛,沉重地呼吸著,然後,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憶湄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