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感覺到有一個波西米亞人在跳舞。”溫特的眼睛裏閃爍著從來沒有過的光芒,這光芒令我感激不盡,我愛溫特,愛到發瘋,愛到將自己按捺到卑微的殼裏,是音樂給了我無限的容光,我多麼愛溫特,我多麼愛音樂。
音樂,變成我取悅溫特的一把有利的武器。
通常是整個整個上午,我都在拉帕格尼尼的E小調隨想曲,或者門德爾鬆的E小調協奏曲,而溫特在音樂中寫作,他說,在我的琴聲裏寫作,簡直就象是他操縱著一個波西米亞人在跳舞一樣神奇。我樂於讓他一直有這樣的幻想。
也許是心理作用,自從我帶上了那道符,我跟溫特的關係明顯得好轉了起來,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遇到溫特生命裏有女人出現的陰影,當然,不是完全沒有,而是我沒有再遇到。我已經委曲求全到,隻要我看不到,一切便好。
這天,我回學校的路上,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路邊的一棵槐樹下,象一張五顏六色的紙片,被風吹在了半空,而剛好遇到了樹,於是停留在樹邊。
我的心一下子被某種力量擠迫到了嗓子眼,幾乎是一個念頭劈過來,我明白了我眼前看到的。
“終於等到你。”螞蟻像個幽靈一樣地走到了我的麵前,笑意橫生地說,“想尖叫就尖叫出來吧。”
我好久都沒有恢複過被他嚇壞的神情。
“你去了哪裏?你怎麼回事?你太不象話了?你怎麼能夠人間蒸發?你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你怎麼精幹不告而辭?你是不是人?……”螞蟻如此熟悉的表情,如此熟悉的語調,順著我驚訝的表情,他繼續笑著說,“你能夠對我有的指責,我全幫你想好了。說吧。你打算怎麼發泄一下你的憤怒。”
我搖搖頭,不可思議的事情實在是難以令人麵對。
“不要懷疑自己的眼睛。我就是我,晶晶亮。”
“……”
“別哭,別罵,別怒,不過可以給擁抱我。”
我終於忍受不了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事實,而大喊了起來。喊聲驚天動地,周圍的人都被我給嚇壞了。
喊完之後,我沉默了片刻,便象是瘋了一樣地跑了起來,突然出現的螞蟻被我的喊聲和疾馳嚇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也下意識地跟著我跑起來,天知道我哪裏來的那麼大的力氣,我感覺自己腳下象是生了風一樣地奔跑,是的,我不敢相信螞蟻出現了,可是,這不正是我一直暗暗地盼望著的嗎?可是,當他真的出現的時候,我發現我的全世界都亂了,我拚命地跑,象是腳下生了風的兔子,我不知道我要跑向哪裏,隻剩下一個信念,那就是跑。
我跟螞蟻坐在110冰冷的小屋子裏,麵麵相覷。
我跟螞蟻的嘶喊和奔跑驚動了一些善良的人們,他們很容易想起了電影中奇怪的謀殺案等情節,於是他們報了警,結果我和螞蟻氣喘籲籲地被帶到了110。
反複盤問確定我們的跑和喊確實跟任何仇殺和情殺案沒有關係的時候,警察讓我們離開,以後注意點社會影響,戀愛沒關係,但是要注意不要影響身邊人的情緒。
我連連點頭,撇了一眼螞蟻,他跟我一樣,連連點頭。
走出110的時候,我們對麵,憋著,憋著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笑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內容,有寬恕,有諒解,有迷惑,有釋然,我突然覺得螞蟻是這樣地可愛。
笑完之後,螞蟻嚴肅地直起身子來,雙手環抱住了我,我眼圈一紅,迎了上去,這一個擁抱,令我發現,原來這是我跟螞蟻第一次如此親密的接觸,我象是一個丟失了玩具迷失了方向最後又找到了城堡的小孩一樣有了宏大的安慰,瘦弱如紙片的螞蟻,竟然有如此安全的懷抱。
擁抱完畢之後,我們的關係似乎突然一下子近了起來。
仿佛擁抱之前,我們還是兩個國度相互飄揚的兩麵旗幟,而一個擁抱溶解了千年的冰雪,我們就此鳥語花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