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3 / 3)

胡團長似乎也不想戀戰,拉著隊伍撤到了山下,反過身來,又將二龍山團團圍住了。

馮山起初對國民黨的圍困並沒放在心上,槐的南山轉危為安讓他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他還命人殺了兩隻羊和弟兄們煙熏火燎地慶賀了一番。

胡團長似乎長了記性,對二龍山是圍而不攻,高興了向山上打幾炮,炮彈稀落地炸了,雖沒造成什麼傷亡,但眾人隻能龜縮在山洞裏,自由受到了很大限製。最關鍵的是,山上已經斷頓了,幾十個人的吃喝成了問題。

正值青黃不接的季節,山上的草還沒發芽,國民黨的炮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炸響,整日憋在山洞裏,眼睛都憋藍了。他們已經開始啃樹皮,吃草根了。自從他們跟著馮山來到二龍山還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一幹人等嗷叫著要衝下山去。

馮山何嚐不想下山呢?但他知道這山是下不得的,他們在山上是憑借地勢,胡團長不敢輕舉妄動。如果走下山去,他們這些人無法和胡團長的一個正規團抗衡。

眾人正在走投無路、無計可施之時,又是一天夜裏,山下槍聲又一次大作起來。最初的一瞬間,馮山想到了槐,但隨著槍聲繼續,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槐元氣大傷,無論如何在山下鬧不出這麼大動靜。

槍炮聲熱鬧異常。兩個時辰之後,槍炮聲漸漸隱去了,肖團長帶著警衛員出現在馮山麵前,肖團長的衣領上還有一縷灰燼,這是戰鬥留下的記號。直到這時,馮山才意識到,是肖團長救了自己,他搖晃著站在肖團長麵前,微笑著說:肖團長,你贏了,我認賭服輸,我們跟你下山。

就這樣,馮山帶著隊伍成了三縱肖團長手下一支重要力量。他先是當了副營長,後來又當了營長,他隨著肖團長從南到北,屢立戰功。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了。

馮山告別二龍山,投奔了東北野戰軍,令他沒有料到的是,幾天之後,槐率著南山的弟兄們也下山了,他們卻投靠了胡團長的國軍。胡團長曾經攻打過南山,讓槐損失慘重,按理說,槐應該和胡團長的國軍不共戴天才是,沒料到的是,他卻把胡團長當成了恩人。直到馮山又一次和槐見麵,馮山才真正明白了槐的心思。

槐不明不白地投奔了國軍的胡團長,讓馮山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圍困長春時,馮山活捉了槐,兩人有過一次正麵接觸,馮山從槐的嘴裏,才知道了槐的真實想法。

國民黨在東北戰場上並沒有撈到便宜,且部隊在節節敗退,廣大的鄉村無法讓他們取得勝利,於是他們就舍棄了鄉村,逃到了城裏,城市便成了他們的孤島。

長春就是這樣被圍困起來的。此時的馮山已經是一名營長了,他的隊伍除了他從二龍山率領的弟兄們還補充了許多人,文竹也在隊伍裏,她現在成為了一名戰地護士,負責搶救傷員。

肖團長這支隊伍和國軍的胡團長,以前一直在二龍山鎮一帶你進我退地廝殺著,隨著整個東北局勢的變化,胡團長的隊伍也龜縮進了城,進的不是別的城市,就是長春。肖團長的隊伍就尾隨著追到了城外。胡團長的團,並不是國民黨的嫡係隊伍,長春的大門並沒有向他們敞開,他們隻能在城外駐紮下來,成了外圍部隊的送死鬼。

他們果然做好了送死的準備,挖了戰壕,修了工事,就等著送死了。然而這次共產黨的隊伍,並沒有想和城裏城外的國軍魚死網破,而是團團地將長春圍了起來。這是圍點打援的又一戰例。

共產黨的大軍大兵壓境,鐵桶般地把長春團團圍住了,卻並不急於攻打。起初的日子裏,倒也相安無事,風平浪靜的樣子。連續數日之後,城裏的守軍受不住了,當時長春城裏有百姓百十萬人,守軍也有數十萬,他們的供給出現了大麻煩,於是,城裏的守軍開始求援,國民黨知道,城外的共產黨的軍隊早就織成了一張大口袋,就等國民黨援軍前來施救,國民黨部隊沒人敢來鑽這個天羅地網,他們隻用飛機空投物資的辦法對城裏的守軍進行救援。

空投的援軍怕把物資遺落到共產黨的軍隊手上,他們為了安全起見,隻對城裏的守軍空投,城外守軍連毛都沒有。城外的守軍都是非嫡係隊伍,城裏的守軍根本顧不上城外的隊伍,空降下來的那點糧食還不夠他們自己吃的,他們根本管不了城外的隊伍。

城外的隊伍趴在潮濕陰冷的工事裏,忍饑挨餓艱難地度著日月。共產黨的軍隊的政治攻勢已經展開了,他們向敵人的陣地上撒傳單,用鐵皮喇叭喊話,勸其投降,放下武器,立地成佛。已經開始有小股部隊打著白旗,舉著槍從城外的戰壕裏爬起來,投奔到了共產黨軍隊的隊伍裏。他們一過來,立馬有饅頭米飯招待他們。他們一邊吃著熱乎乎的飯菜,回想著陰冷戰壕裏的日子,個個都淚水漣漣。當時共產黨軍隊的政策是,隻要放下槍,歡迎參軍,不想參軍的,給些路費回家也可以。

不論是月明星稀,還是月黑風高的夜晚,都有小股國民黨的隊伍,以班或排的編製,屁滾尿流地投奔到共產黨的軍隊一方。

馮山所率的營的陣地和國民黨胡團長的陣地可以說是短兵相接,也不過有幾百米的樣子,他們每天熱飯熱菜的香味都能飄到對方陣地上去。馮山每次吃喝都能想起槐,一想起沒吃沒喝的槐,他心裏就堵得慌。畢竟是他骨血相連的兒子,馮山就拿起鐵皮喇叭衝槐的陣地喊話,他知道槐現在是胡團長手下的一名連長,手下有一百多人的隊伍。馮山就哽著聲音喊:槐,你帶著隊伍過來吧,隻要你說一句話,我派人去接你也行……

他的喊話還沒有完,對麵就射來一排子彈,其中有一顆子彈還射中了鐵皮喇叭,讓馮山日後喊話,都變了音調。馮山知道,這一槍一定是槐打過來的,隻有槐有這樣的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