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一把湧出的淚,我說出此行緣由:“拜皇上所賜,順容華難產,留下一個小公主,恭喜皇上——”
說著說著,我有點為順容華不平,自己也鑽了牛角尖:“等到愉兒生這個孩子的時候,皇上不用吩咐,愉兒自己就會瞧著辦,到時候一屍兩命,管保一個也不給你留下!”
終於說不下去了,感覺有點氣短,我吸一口氣,轉身要走,文朗自然追上來,又驚又急:“愉兒,你這是說什麼呢!你別這麼急,小心身子!”
我不理他,隻是一邊哭一邊掙,看著門口有焦急的人影晃動,知道是常遠和環佩,聽見裏頭這等動靜自然急得不行。
文朗從身後一把抱住我,聲音裏頭添了憂怕:“愉兒,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冷靜一下,你還懷著孩子呢!”
身後這個久違的溫暖懷抱讓我安定了一些,我就這樣怔了一會兒,身子開始慢慢的軟了下去,喘不過氣,冷汗也不斷的冒出來。
文朗嚇壞了,叫了我幾聲不應,慌忙著喊人,並很快抱起我就往側殿去。
乾元宮一夜的人仰馬翻,好在有驚無險,環佩一直以來的貼身調理讓我的身孕還算穩固,隻是勞累過度,情緒又一時失控所致。
文朗一臉愧疚的守了我一整夜,到天明再三問了無大礙才送我回翊仁宮,看著我好好睡下以後,去了長興宮那邊。
順容華追封了貴嬪,以妃禮葬,李尚書家也得了一些撫恤,在皇後新喪期間,這對於隻生了公主的她來說,已算得上十分榮光,眾人都以為是我替她求的恩典,其實我根本沒來得及跟文朗提追封的事,我想,這麼安排大概多少表達了他的歉疚。
這日之後,文朗也知道我這一胎並不如懷致暄時候那麼安穩,反應很重,吃睡都不大好,可能是令他想起了睿蓉的第二胎,於是在他的強力幹預下,我徹底暫離後宮事務,吩咐了任何事都不許來打擾,隻叫我安心養胎。
我與文朗鬧了這麼一起,他總算恢複了些,除了日日來看我與我說話,也開始間或召後宮侍寢,隻是並不往妃嬪宮裏去,都是召人去乾元宮,一切按著規矩來,仿佛回到了最開始的那個階段。
太後對我半年多來管持的後宮一向滿意,這會兒見我接連處置了幾樁大事都還穩妥,養胎期間文朗也尚如常,比之去年懷孕時的獨寵強之不少,更是沒有話說,時常也會遣人過來體恤問候。
在文朗和環佩的嚴防密守下,外頭的消息我幾乎聽不到,雖然後宮眾人還是日日過來請安,但是除了幾個高位的,我幾乎都一概不見,隻叫她們點個卯就回去,就這樣十分平靜的過了一個多月,身子一日日的見了好,人也豐韻了些。
二公主滿月時賜名頌音,依著我的意思交由靜妃撫養,靜妃熬了六年總算得了一個依托,對文朗和我都十分感激,對後宮的事更加不再伸手。
睿蓉身後留下致禎和頌芫,兩個孩子如何撫養的問題文朗一直沒有給一個準話,當時事多無暇顧及,致禎便被太後那邊派人抱了過去,吩咐說等文朗定了哪宮撫養再來接走,頌芫則哭鬧著死活不肯離開坤裕宮,無法,便讓她留下了,由小黛領人在那邊照看,有什麼事,都是回給我,後來我休養了,就回給涵妃。
那日剛好涵妃來看我,我與她說起想辦個小宴給頌芫慶生,她先是點頭稱好,隨即略一沉吟,道:“皇上也提過這個事,不過既是要辦,有個事還是要跟你說一下才好。”
我挑眉一笑:“什麼事能讓你這麼謹慎?”
她淡淡的:“今年進宮的胡才人十分得寵,想必你也聽說了。”
我問:“嗯,晉到貴人的那個?”
她點頭:“昨兒個又晉了嬪,穎嬪。”
“一個月晉了四級,還真是有點本事,”說是這麼說,我其實還是沒放在心上,低位一般晉得快也不稀奇,文朗看著順眼或是因著家裏的緣故都有可能,不過是個嬪位,離主位都還差得遠,離妃位更是不可及,不明白宋碧寧怎麼會特意說起。
忍不住笑著問:“怎麼,都引起你的注意了?是貌美還是才高?”
宋碧寧不理我的揶揄,隻道:“你有空叫進來見一見吧。”
我是在頌芫四歲生辰的前兩日見到胡佩蓉的,在這之前,她已經得寵了一個多月。
我見到她的時候,突然就明白了她得寵的原因。
這個名字中同樣有一個蓉字的女子,竟然長得與睿蓉有七分像,特別是第一眼看她從殿外走進來的時候,那身段步伐,簡直就與睿蓉一般無二,直接讓我愣在當場。
一開口才發現,連聲音談吐都有點相似,這讓我頗有些難以接受,而那穎嬪似乎早已習慣旁人對她的驚訝,坦然相對,更加讓我別扭。
她又道:“今年這幾個是未經選直接召進宮的,宮裏大喪,也沒顧得上去錦粹宮瞧一眼,早發現了,早早打發了就是,誰想到能有這麼一號。”
我垂下眼睛沒吭聲,宋碧寧的話是這麼說,但名單是睿蓉擬的,事是我吩咐去辦的,誰還能上趕著去查有沒有問題不成。
一會我問:“皇上那邊——”
我本來想問文朗反應如何,忽又停下,事實擺在眼前,一個月連晉四級,還用問麼。
“侍寢並不多,隻召了三兩次,但是——”她看我一眼,才道,“皇上頭一回看見她是在坤裕宮。”
我一怔,知道自睿蓉不在了,頌芫一直不安穩,常常哭鬧不休,病也病了幾回,文朗幾乎日日都會過去看她,我和涵妃早吩咐了不許後宮眾人趁機去接近父女倆,目前這個狀況,敢造次的實在不多,穎嬪當時以一個才人的身份能出現在那邊,一定是得了什麼人的安排。
連我都尚且發愣,我能想象到文朗初見她時的目瞪口呆,若是身邊還有頌芫——
於是忙問:“現在是怎樣?”
“頌芫很黏她,日日都要她去哄,與皇上自然也是共處很多,”宋碧寧又是微歎一聲,“頌芫晚上不肯睡的時候,偶爾還會要她住下。”
頭開始有點發懵,我揉揉額頭,看見她閉了口不再說,淡淡一笑:“得了,還有什麼,一齊說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