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我去請方明做下毒物檢驗和血液篩查,你去刑警隊,幫我打聽一下,最好找到以前曾經接觸過屍體的人,問他們是否有同樣被紮到的經曆,如果有的話,感覺是什麼樣的,有沒有就醫。然後我們在局長辦公室碰麵。”章桐站起身,把屍體又推回了冷庫,臨關門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標誌為3327的櫃子,心裏頓時感到一陣陣的刺痛。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麵對亞楠,於是,稍作停頓後,便用力拉上了冷庫的大門。
殺人需要理由嗎?
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隻是覺得如果自己不殺了對方的話,那麼下一個死的就或許是自己了。殺戮就像是一場必須完成的孤獨的儀式,讓他趨之若鶩卻又同時感到渾身顫抖。
因為他沒有什麼人可以訴說,他也知道即使自己說出來了自己隱藏多年的心事,也絕對不會有人相信的,那個把整個雙龍峪警局攪得天翻地覆的混蛋,竟然就是他自己!他實在是太普通了,而像他這樣普通的人,在這個社會上隨處可見。
夜晚走在街麵上,他會和往常一樣把衛衣帽子戴在頭上,這樣一來,經過自己身邊的人就不會再想著多看他一眼,甚至於連他的長相都不會記得。再說了,如果真記得又有什麼用呢?那個被稱作母親的女人早就已經用惡毒的語言告訴他了——你長得很醜!
有時候,一個人獨處,他也會覺得很疑惑,為什麼別人的母親都是那麼疼愛自己的孩子,但是他卻偏偏例外,而母親說得最多的那句話就是——你怎麼不去死呢?生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這就是他記憶中所有的母愛。或者說,他被自己的母親用這麼一種獨特的方式所疼愛著。
直到去年,一個秋末的夜晚,他又一次孤獨地在街上徘徊,而就在那個時候,他無意中看到了她。雙龍峪的月光是很美的,美到明亮的月光下幾乎沒有任何可以用來藏身的地方。
她偏偏丟了鑰匙,彎著腰趴在地上四處尋找,嘴裏嘟嘟囔囔。
而他已經站在一旁的屋簷下看了很久了,卻總是猶豫自己是不是該上前打擾她,說真的,他很想幫她,不隻是因為她長得很漂亮,從骨子裏來說,他還是挺樂意助人為樂的,因為這畢竟是人的本性。
終於,他鼓足勇氣走上前:“需要我幫忙嗎?”
明亮的月光下,她隻是微微一愣,隨即點點頭。後來,鑰匙沒有找到,但是他卻有幸認識了她,當然了,他也絕對不會告訴她,鑰匙其實就在他的手心裏握著,他早就找到了,沒有花多少時間,隻不過他不會再給她了而已,因為還不是時候。
現在想來,這是第一個讓他真正感受到心動的女人,他曾經幻想,自己從此後就能夠和她默默相守。於是,在後來的日子裏,他每一次都非常巧合地在她的周圍出現,送花、請她吃飯……雖然得到的回複更多的是婉言拒絕,但是有那麼兩次,大家畢竟還是過得很開心的。
那段日子裏,他也確實變了許多,甚至於曾經一度萌發了再也不殺人的古怪念頭,因為在他看來,愛一個人的感覺遠遠勝過奪走一個人的生命時所能享受到的刺激與亢奮更能讓他難忘。隻是很可惜,這樣的好日子總是很短暫的。
去年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他又一次在她的家門口等她,結果,卻換來了憤怒和一巴掌。
“你居然跟蹤我!”
聽了這話,他感到說不出的委屈,還差點流出了眼淚。是的,她說得沒錯,雖然認識和交往了一段時間,但是她卻非常謹慎,並且從來都不讓他送她回家。
於是,還不容他解釋,她就劈頭蓋臉地對他怒吼,就像他最厭惡的那個女人一樣:“你要是敢再跟著我的話,你試試看!”
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果斷地駕車離去,他的心在寒風中漸漸地變冷,果然啊,女人沒個好東西!
他感到傷心極了。
其實他一個人的時候,也終於忍不住去仔細照了鏡子,其實他一點都不難看,隻是長得有些憂鬱罷了,這並不奇怪,因為他從降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是被人所痛恨的對象。那個人,就是他的母親。當別人在自己母親的懷裏撒嬌的時候,他的母親就已經不止一次地提醒他:“如果殺人不要償命的話,我早就把你掐死在馬桶裏了。”
想到這兒,他的嘴角浮現出了得意的笑容,因為他殺了好幾個人,但是卻並沒有任何報應降臨在自己身上,誰說自己是最倒黴的呢?看著天邊的火燒雲,他長長地出了口氣,掃了一眼依舊漂浮在河麵上一動不動的魚浮標,希望今天能夠釣上一條足夠大的魚。
他已經好幾天都沒有收獲了。
雙龍峪的夕陽猶如鮮血般殷紅,照射在警局的紅磚外牆上,遠遠看去,就好像著了大火一般。
章桐坐在局長辦公室的窗口,全神貫注聽著方明彙報情況,時不時地偷眼看著天邊的晚霞,出神地在思考著什麼。
和上次來不一樣的是,局長背後的牆上多了一塊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來的白板,用繩子掛著搖搖欲墜,而用來擦拭白板的刷子也早就已經禿了,於是相應的白板也就無法徹底擦幹淨。
第一個死者,龍叔,是個老刑警,快退休了,活著的時候有個外號,叫神探亨特,老一輩的警察幾乎都聽過他的傳奇。據說龍叔的腦子非常靈光,曾經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後來因為健康的緣故,才不得不從一線退了下來做文書。有人曾經開玩笑說龍叔在將來去世後應該把腦子捐獻出來給雙龍峪的法醫研究,看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可以讓後輩們借鑒。結果,在離正式退休還不到半年的時間了,上個世紀的最後一天,他消失了,再次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死了,死因——鈍器擊打頭部導致重度顱腦損傷死亡,而他的腦子不知所蹤。
雙龍峪的郊外河流裏溝壑縱橫,人工堤壩隨處可見,也曾經發現過屍體的頭部被螺旋槳在水下打掉一半的案例,而龍叔的屍體頭部也同樣參差不齊就像被硬生生地用錘子敲打開一樣,屍體在水中浸泡,腦子因此失蹤也不是不可能。
章桐雖然沒有能夠親眼見到屍體,但是卻仔細讀過屍檢報告,知道發現屍體時,死者氣管和肺部還有少量泥沙,不排除入水時還是活著的,也有可能是被打暈入水,至於說腦子的話,那就無跡可尋了。
當時的法醫在死因結論中就有這麼一句——不排除失足落水暈厥最後在水下受到鈍器敲打導致重度顱腦損傷死亡。結合當時特殊的執勤情況,所以案發當時在經過仔細排查後並沒有把死者和被害案正式聯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