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點點頭:“是有,但是不是很多,都是一些釣魚發燒友吧。冬天這條河裏的魚還是不少的。在冰上鑿個洞就可以了。”
章桐直視著方明的雙眼,認真地說道:“我想,你們要找的是一個喜歡釣魚的人,受過專業訓練,他有一把水手刀,刀尖斷了一點五到一點八公分之間,性格內向,不太引人注意,卻極富有心機的人,而且,他獨居的可能性非常大!家裏養了熱帶魚。當時你和王隊一起調查北西區案子的時候,你應該對這種人有印象吧,對嗎?我記得你應該就是住在北西區的。”
方明點點頭,一言不發,臉上的神情格外凝重。
遠處,一群晚歸的烏鴉被驚動了,撲騰著翅膀猛地騰空而起。
章桐現在心中隻有一個疑問,那就是為什麼王亞楠屍體上的刀痕卻無法和那把水手刀匹配上。她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顯微鏡,紋路始終都無法比對上,而遊泳池出水口的閘門是無法造成這樣的傷口的,除了電鋸!
太陽穴疼得厲害,章桐抬起頭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機,靜悄悄的,李曉偉一直都沒有電話打過來。她開始擔心了,不知道是否一切都順利。來的時候也沒有帶止痛片,她隻能長歎一聲,強迫著自己集中精力去思考眼前的問題。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那麼大老遠地從南方趕到雙龍峪這個城市,真正的目的就隻是為了亞楠的被害案。記得有一次過生日,亞楠硬是拖著章桐在下班後去了新開的一家西餐廳吃飯,雖然說兩人約定過出去逛街玩時,不會談論工作,但是講著講著,就自然而然地談起了生與死的問題。亞楠那時候的樣子,章桐還記得很清楚,她一邊喝著酒一邊雄心萬丈地說著,自己總有一天一定要當上刑警隊長,讓那些瞧不起女孩子的男同胞們對她徹底刮目相看。
“當刑警隊長會很危險哦。”章桐從來都不會說假話,那年的亞楠還隻是一個普通的女警員。
“危險怎麼啦?如果將來我因公殉職的話,我一定要讓你來解剖我的屍體,因為隻有你才能讀懂我想要說的話,抓住凶手繩之以法!”亞楠的目光中充滿了堅定和信任。
現在想來,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一切卻都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一語成讖,章桐默默地閉上了雙眼,淚水無聲地滾落臉頰。
難道說因為自己太過於情緒不穩定了,所以才會一直都無法抓住凶手的尾巴?章桐皺眉想了想,便站了起來,快步走向後麵的解剖室,拉開冷凍櫃門, 3327,她又一次開始仔細查看王亞楠的斷手創麵。
“天呐,我怎麼這麼蠢!傷口是死後造成的!”章桐喃喃自語,她雙手發抖,哆嗦著嘴唇掏出手機撥通了李曉偉的電話。
“我剛拿到檢驗報告,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差不多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吧……”電話剛接通,李曉偉興奮的聲音就在電話那頭傳了過來,但是他沒有聽到章桐的說話聲,便感到了異樣,“小桐,出什麼事了,你怎麼了?別讓我擔心,快說啊。”
章桐深吸一口氣,用手背抹去臉上的眼淚,顫抖著聲音對李曉偉說道:“亞楠不是被那個凶手殺的,她的死是刻意偽裝的,我剛才查了她的病曆記錄,知道她在死前一直在服用葉酸,我懷疑她的葉酸被人做了手腳,但是現在已經無跡可尋了,因為我沒有在她死後的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我感到自己好無能!”
李曉偉長歎一聲:“不,你冷靜一點,你沒有錯,目前這些證據足夠證明她的死有很大問題,我很快就趕回來了,你馬上鎖好辦公室的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除了我,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難道說……那孩子……”章桐感到天旋地轉。
李曉偉的聲音格外沉重:“你的判斷是正確的,對不起。我已經聯係了趙局,後麵的事就交給我吧,你注意安全。”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你的提醒。”章桐果斷地掛斷電話,然後把屍體推了回去,鎖好門,也沒回辦公室,隻是拿了一件外套就向雙龍峪警局的外麵走去。
夜晚的天空深邃而悠遠,一顆流星劃過天邊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沒想到方明會站在自己的家門前,所以在短暫的驚訝過後就是一臉的驚喜:“你來啦,快請進!”要知道在這之前,自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請到方明來自己家坐一會兒的,哪怕隻是一小會兒,因為他知道,不隻是身份地位的問題,私底下方明也根本就瞧不起他。
但是冥冥之中就有一根無形的線把他們緊緊地聯係在一起。他和方明是從小玩到大的同學,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可怕的事情的話,他現在肯定也和方明一樣有著正當的職業,至少不會低著頭過日子。
在周圍人的眼中,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而且也不吉利,因為他的父親就是因他而死,至少在母親眼中是這樣。
想到母親,他的心中永遠都是木然的,那個女人,似乎早就在他第一次的殺人體驗中被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所以,她的出現與否,作為名義上的兒子的他,毫不在意。
下班後的方明眉宇間神情顯得有些疲憊,他手裏拎著兩瓶酒,還有打包的雞爪和花生,晃晃悠悠一言不發地進了門。
關上門後,方明先是厭惡地瞥了一眼他身後的大魚缸,接著便順勢一轉身,衝著他晃晃手中的酒瓶,很隨意地拉開屋裏的折疊桌子:“來,喝一杯,今晚我請客。”說著,他皺了皺眉,嘴裏嘀咕道,“你那死鬼老娘呢。今天沒來看你嗎?”
“她最近又認了一個幹兒子,估計是早就把我忘了吧。”他苦笑道,“反正我已經習慣了,我又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她這麼做也是無可厚非的。”
昏黃的燈光下,屋裏的一切陳設都變得有些搖曳不定,窗外下起了暴風雨,樹枝拍打在玻璃窗上,發出了劈啪作響的聲音,就好像有人在不斷地敲打窗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