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便邁步離開。還未及門口,我突然開口叫住她:“等等!”
喬靜雲轉過身:“還有什麼要說的?”
我看向她,收起所有的表情:“不是他叫你來的,對不對?”
她神情的變化盡管細微,卻足以被我發覺。我確定了才繼續道:“他想問我,會自己來,不會讓你來傳話。我們之間的情份,絕不是你能替代和臆測的。他不出現自有他的道理,你這麼做,就不怕他動怒?”
“是!你說得對!殿下當然不會讓我來問你,他知道你是被皇上拉走了,即使多痛苦也不肯去追!皇上一定告訴你那不是真的殿下吧?他還騙了你什麼?你知道殿下怎麼想的?他甚至後悔去看你,寧願你相信這隻是一個騙局,也不想讓你知道真相!”
我的目的便是逼喬靜雲口不擇言,但當她真的口不擇言的時候,卻又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感覺許多信息撲麵而來,卻偏偏句句都是顛覆。
我震驚又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但喬靜雲卻平靜了下來、盡管她的麵色依舊憤恨,卻不肯再說什麼。
“真的嗎?”我站起身來,走近她,“事實往往驚人。這後宮雖大,你卻沒有人可以說,保守秘密一定是件痛苦的事吧?你今日前來,不就是希望我幫你分擔嗎?”
喬靜雲緩緩看向我的眼睛:“你果然是聰明的。”
我沒有再說什麼,此時也說不出什麼,就隻看著她。
“殿下當年是被誰所害?幾年了,你想過嗎?恨過嗎?”喬靜雲突然拋出這樣一句。
見我不出聲,她也沒有繼續說什麼,隻是歎了口氣:“算了,就算你用了心,你也一定想不到;就算你想得到,你也什麼都做不了。”
“致凡的那塊玉,你是認得的。”喬靜雲吸了一口氣,改了話頭,“是最近才出現的,你想過嗎,如果殿下當年沒有死,為何三年都杳無音信,到如今卻又露麵?”
“三年前,殿下麵對一個如此巨大的陰謀,為了江山百姓和祖宗基業,他選擇了放棄。但三年來持續不斷的斬盡殺絕,打著鏟奸除惡的旗號,傾國之力去剿滅一個為國犧牲了一切的人。所以三年以後,殿下的重新出現,同樣是為了江山百姓和祖宗基業!”
我的臉瞬間僵硬,狠狠地盯著她,一字一頓:“這不可能!”
“不可能嗎?”喬靜雲突然笑了,“你以為我和致凡為什麼會住在宮裏?為什麼會一連幾年住在仁壽宮?以你的心思,如果你還是看不明白,那就隻能說是你根本就不想明白。”喬靜雲不再駁我,隻淡淡地敘述:“我說過,以你現在所處的位置,要弄清楚這些並不難,端看你想不想了。”
“可能還是不可能,如果這是一個彌天的局,那麼,你隻看是誰得了彌天的利!”
喬靜雲的這句話深深地刻在我的心裏,讓我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自始至終,她都沒敢說出正主是誰,但早已不需要說出來。如她所言,以我的心思,又怎麼會不明白。她句句都在暗示當年害了文川,以及幾年來還一直不肯放過他的,是文朗。
這讓我怎麼能接受。
喬靜雲說文川三年來遭到了不斷的追殺,她用了“剿滅”這個詞。這幾年來,一直剿而未滅的,不就是……還有她說文川卷土重來是為了江山百姓和祖宗基業,難道是要……
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我知道自己是在胡思亂想,可如果這都是真的,我又該怎樣麵對?
翻天覆地的震驚淹沒了我,我甚至不知道喬靜雲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勉力強迫自己回過神。我壓下了所有的情感,仔細審視眼前的狀況,叫來宮裏的幾個人。
“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把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乾元宮、仁壽宮、坤裕宮、宗親府,有任何動靜立刻告訴我。”我前所未有的鄭重,“去辦,不要問我為什麼。”
“近日來,皇上常常出宮,去向不明。”
“皇上接連幾日召見幾位心腹武將,在乾元宮密議,任何人不得接近。”
“靖誠王妃給太後上了折子奏請搬離後宮,太後和皇後都讚成,但皇上尚未允下。”
“洛婕妤奏請出宮省親,皇上沒有應。”
各宮皆有動靜,一時間我還看不太明白。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有事了。
喬靜雲要走,這代表著什麼?
一般太後允了的事,文朗都不會阻攔,這回卻是為何?文朗在密議些什麼?多日以來他幾乎沒在後宮露麵,是在躲避還是在籌劃?
我還在猶疑之時,這日傍晚又有個消息傳來,讓我再也坐不住了。
“小姐,二少爺和幾位年輕將領又被皇上急召進宮了,現在在乾元宮。”環佩先說了這些,見我點了頭,才又小心翼翼地開口,“靖誠王妃和小郡王已經獲準離宮遷入王府,明日便會動身。”
“什麼?”我一下子急了,“走得這麼急?皇上允了?”
環佩凝重地點頭:“想來是的。”
待天黑透了,我還是出了門,去了乾元宮。
我既沒有帶人也沒有提燈,一路上也並沒有想好該以一個什麼借口要求覲見。
我隻是知道自己必須要去一趟,因為文朗在那裏,真相在那裏。
不知道二哥他們離開了沒有,我不敢走正門,而是去到小側門打算托人找常遠出來——文朗的禁令如山,一般下人恐怕連進去通報的膽子都沒有。
然而讓我感到意外的是,一般都有兩個內監把守的側門現在竟空無一人。我不敢聲張,立著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人。
我輕輕推開門,能看到不遠處的院子裏有幾個灑掃的小內監,卻沒有看到管事人的影子。
看著回廊的另一頭便是勤政殿的後窗,不過幾丈遠,裏麵燈火正旺,人影攢動,他們還在,又在議些什麼?
其實我在這側門口是躊躇了一陣子的,但當終於有守門的內監小跑著往這邊來的時候,我卻鬼使神差地冒了邪念,迅速閃到回廊拐角處。一不做,二不休,躡手躡腳地湊到了勤政殿的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