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常樂跪在父親身邊撕心裂肺地大喊,繼而猛撲到監獄大門,將鐵柵欄一陣狠砸猛踹。
“是誰?是誰害我爸爸!出來!你出來!混蛋!敢做不敢認!你們過來!”
他這個樣子,誰還敢過來?
不過常樂很快就冷靜下來,父親的傷情不可能是犯人或者獄卒造成的,因為這絕非簡單的折磨虐|待,而是出於深仇大恨的殘害!
此刻的石匠永健已經失去了雙手雙腳,腿骨也給砸得粉碎,兩腿都變成軟綿綿的稀爛血肉,而臉上的雙眼隻剩一對血洞。
普通人遭遇如此重傷早已斃命,石匠畢竟強壯,這時還能艱難開口說話:
“臭小子……叫你帶媽媽走……怎麼不聽話?”
“爸爸,告訴我!這是誰幹的?”常樂兩眼瞪得幾乎裂開流血,一邊拿出幻羽天露喂父親喝下,一邊咬牙追問。
石匠微微搖頭,並不回答。
幻羽天露如此奇寶,也隻能保住石匠的命,卻不能令他失去的眼珠再生,同樣不能修補他被斬斷的四肢。
常樂想起剛剛還因為媽媽變年輕,笑稱“爸爸會認不出媽媽”,可現在爸爸什麼都看不見了,他不由地失聲痛哭,一拳接一拳地砸在地上。
母親康寧奇怪地保持了平靜,以往遇上突發的災禍,她要麼哭泣,要麼癱倒,現在她臉上雖然白得沒有血色,表情卻沒有喜怒,隻將雙手嵌入丈夫身下,將他橫抱起來轉身就走,口中輕輕說了一句:
“活著就好,咱們回家。”
常樂要從母親手中接過父親,康寧搖頭拒絕,大步前行。她抱著丈夫似乎並不吃力,走得也很穩,一個柔弱女子竟擁有如此力量,常樂以往居然不知道!
離開監獄後,常樂拉著母親改變方向,建議改去馬裏奧商會暫住,在那裏避開貴族的繼續侵擾,等自己料理完一些事務,就帶著父母一起遠避他鄉。
“嗯,你去忙你的,但是要記住,別讓你的手沾血,否則就不是我兒子!”
康寧意味深長地凝望兒子一眼,常樂無奈地將視線轉向別處,時已至此,母親仍不許他報仇,這個不能打人殺人的原則,看來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商會的麥爾斯見常樂母子複返,卻帶著如此一個重傷血人,大吃一驚,連忙追問緣由。
康寧沉默著不說話,常樂也不想提及自己跟哪個貴族有仇,以免這商人權衡利弊之後改變立場,便隻說父親遭遇了壞人,要在他們商會養傷兼避禍。
“沒問題,您是我們尊貴的大客戶,我會全力為您效勞!”
麥爾斯急匆匆找了幾名心腹,各自交付任務,然後將常樂一家領到最僻靜的客房,又找來大夫醫治,門口也派了傭兵守衛。
見父親的氣色漸漸好轉,至少性命無礙,住處也比較安全,常樂放心了一些,就故意離開了房間,去和外麵的傭兵交談。
表麵上他在打聽本城比較適合的傭兵團,以便護送父母遠行,實際用意是給父母留出空間,因為隻要自己還在屋裏,父親絕不肯說凶手是什麼人,以免刺激自己去報仇。
果然,房間裏隻剩母親的時候,父親講述了前因後果,常樂憑借“狡兔”狀態聽得一清二楚。
大約在常樂一腳踢傷泰勒少爺之後,巴克男爵就到了監獄來“提審”石匠,與少爺交好的那個“血魂穀天才”馬爾也在。
男爵老爺為兒子的受傷暴怒,想審出常樂的下落,要殺了“那個小雜種”報仇。永健當然什麼都不肯說,他原本就不知道常樂去了哪裏,同時拒絕透露常樂的任何有關信息,當然換來的就是酷刑。
最終一無所獲的男爵想把石匠活活打死,少年馬爾卻提出建議,將石匠砍去手腳挖掉眼珠,將其變作廢人,回了家也隻能成為妻兒的負擔,這對一個責任心強的男人是最大折磨,也是最狠的報複!
男爵似乎對馬爾的意見相當尊重,當即表示同意,於是馬爾親自動手,一邊下刀一邊嬉笑,好像從中得到莫大樂趣。
聽著這些,門外的常樂咬牙切齒,眼前似乎浮現出馬爾那張殘忍笑臉,心中隨之殺意升騰,如今他的報仇對象已經不限於一個泰勒少爺!
一名傭兵正在向他介紹自家“血獅團”的厲害,見狀情不自禁退了兩步,不明白自己哪句話刺激了眼前的少年。
常樂意識到自己失態,便在傭兵肩上友善地拍了拍,給他們每人分發一枚金幣答謝,然後向商會大門走去。
小屋裏石匠忽然問道:
“兒子怎麼樣?”
“小樂現在有出息了,去森林冒險賺了大錢,不過,他身上的戾氣也越來越重了。”
康寧的語調既有自豪,也有擔憂。
屋裏沉默片刻,石匠低沉的聲音歎道:
“咱們已經盡力,該來的總會來,命中注定。”
這話好像藏著什麼深意,常樂停住腳步琢磨了一下,還是無法猜透玄機,想來父母也不會據實相告,於是不再耽擱,徑直離開商會。
他先去裁縫鋪買了衣服,換成平民裝束後又去城中酒館。賤民進酒館會被趕出來,好在他膚色較白,乍看上去不太像賤民,換了裝扮就不那麼紮眼。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能再讓父母受牽連,所以得先安排他們秘密轉移,再給他們留一大筆錢,自己才能後顧無憂,繼續開展複仇行動。
他到酒館是為了打聽有關信息,父母遠行需要傭兵團的馬車和護送,自己雇車並不安全。
而護送者最重要的一點是信譽,要能對護送目標的身份和落腳點守口如瓶,剛才那幾個傭兵自吹自擂不可全信,得聽聽別人的看法。
他在酒館掏錢請人喝酒,跟熟悉傭兵行業的平民聊了一陣,目標逐漸明確,在心中選定了“墮天使傭兵團”,然後卻沒有立刻離開,幾杯酒下肚,他不知不覺就想一直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