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誠長久地待在花園裏還有書房裏,這日,他去了專門留給賈薔臥房,這個臥房,還有他自己臥房,都是兩人經常一起住。
賈薔既然已經不在了,臥房裏被褥什麼自然都被洗曬過之後收起來了。李誠為此大發雷霆,很是責罰了莊子上管事還有下人們,又命令他們將這個房間恢複到原來模樣。
可是,李誠依舊很焦躁,雖然一應擺設被褥,乃至賈薔以前看過書,穿過衣物都放在房間裏,可是,李誠隻覺得到處都不對勁。
衣服看著似乎褪色了,壓根看不出穿在賈薔身上模樣來,被褥因為洗過曬過,他也覺得上麵沒有了賈薔氣息,哪怕是一頁紙,看著也覺得發黃變脆了!
李誠疲憊地躺在曾經和賈薔一起睡過床上,合上眼睛,似乎還能看到賈薔淺淡微笑,可是,笑容卻越來越模糊,如同隔了一層霧氣。
李誠開始拿起了畫筆,將少年時候學過畫藝重拾起來。
他不畫別,隻畫賈薔。
李誠勾勒著他心中對於賈薔每一份記憶,將它畫在畫紙上,他很後悔,以前見過一個西洋畫師,能夠將人物畫跟真一般,那時候自己覺得不屑一顧,壓根沒去找那個畫師給賈薔畫過畫,如今,想要把那個畫師找來也是不成了。
李誠回想著自己對於賈薔每一次見麵,第一次見麵,他遠遠地看著賈薔坐在一群新科進士中間,那時候,賈薔臉還帶著幾分稚氣,看著已經是非常精致俊美。
後來,是在什麼地方呢?那個六安書肆?想到那時候自己無措,李誠覺得那時候自己愚蠢衝動有如一個毛頭小子一般。
他什麼都畫,賈薔氣惱,賈薔笑容,賈薔無措,賈薔酒後醉態,賈薔情/動模樣……
那一天,賈樞過來拜訪,他將賈樞拉到了自己屋子裏,高興地指著一幅畫,說道:“小睿兒,你看,這畫像不像?”
賈樞看了半天,畫中是一個青衣文士,一看就顯出絕代風華,高妙出塵來,他有些困惑:“王爺,這畫上莫非是哪位神仙?”
李誠愣了,他有些急切地看著賈樞:“小睿兒,你再好好看看!”▃思▃兔▃在▃線▃閱▃讀▃
賈樞隻好繼續看,可是,依舊不覺得自己認識畫中之人,隻好又搖了搖頭,說道:“王爺見諒,我真不認識畫中之人是哪位高士!”
李誠忽然笑了起來,他笑得越來越大聲,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賈樞大駭,趕緊上前扶住李誠,給他順氣:“王爺,你怎麼了?”
李誠笑累了,揮揮手:“你先出去吧,我沒事了!”
賈樞有些無措地出了門,心中還是有些擔心,卻也不敢違背李誠意思,隻好找來了管事,讓他注意著點。
李誠將自己關在書房裏,燃起了一個火盆,將自己這麼長時間以來畫畫,一張一張地拋入火中,看著橘紅色火焰跳動著吞沒了那一張張畫紙,隻留下絮狀灰燼。
李誠茫然地看著那跳動火光,喃喃道:“薔兒,怎麼辦,我快要想不起你是什麼模樣了?你現在在哪裏,若是真如佛家所說,有個輪回轉世,想必,你已經喝了那碗孟婆湯了吧!”
那一天之後,李誠似乎被抽去了所有生氣,整個人都萎靡起來。
李誠開始一整日一整日地發呆,眼睛看著虛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吃得很少,哪怕李祈和賈柔都在一邊勸著求著他,他也吃不下去,多吃一口,都會幹嘔半天。太醫過來看過了,很委婉地說,一來老王爺是年紀大了,本身腸胃就不好,二來,老王爺有些鬱積於心,若是不能解開心結,怕是什麼藥都不管用了。
李誠能有什麼心結呢?無非就是賈薔而已。可是,賈薔已經不在了,李祈想想,自己父王大概已經生出了求死之心,便感到很是悲傷又覺得無奈。
到得後來,李誠人已經有些糊塗了,賈柔五官與賈薔有些類似,因此,有時候,李誠會抓住自己兒媳婦手,叫著賈薔名字。李誠這個時候年紀已經大了,也沒什麼瓜田李下之說。賈柔每每哄著自己公公,多吃一點飯菜,心中卻覺得頗為酸楚。年輕時候,她還覺得自己父親雌伏與人有些不值,如今見李誠情深如此,卻又覺得父親接受李誠也是理所當然了。
那一日午後,李誠終於清醒了過來,他很有心情地叫人給自己換上了一身衣服,坐在梨樹下曬太陽,陽光曬得他有些醺醺然,他眯著眼睛,命人叫來了自己兒子和兒媳。
“祈兒,我這一輩子也要到頭了!”李誠聲音非常坦然,還帶著解脫之意。
“父王!”李祈心知李誠已經是回光返照,剛想出言安慰,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旁邊賈柔卻道:“父王,您會好起來!”
李誠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身子,我自己知道!這麼多年了,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他有些幹枯臉上露出了笑意:“我知道,薔兒一定會在下麵等我!”
夫妻兩個都不說話了,就聽李誠說道:“我死後,是要葬在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