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本從麻子村回來,與我進行了電話聯係。我聽得出他很忙,應酬特別多。他已經被副省長接見並招待,他所進行的項目,已經被省上列入了新農村改造的樣板工程。立本在電話裏直喊累,說吃飯也能把人累得趴下。一桌飯動輒幾千上萬,讓他感到無比心疼。大量的時間消耗在吃飯上,這不是在白白浪費生命嗎?
立本在電話裏給我講解了他行蹤的線路圖:他離開麻子村後,在開陽縣住了數日;然後又隨同省地質勘探隊的人返回了麻子村,取得了麻子村地質構造的樣品;在開陽縣城與縣上的官員多次交鋒後,官員們對土地的使用問題和他達成了約定,即土地免費使用,村莊全部遷移,農民住進由政府統一規劃並實施的新房舍;房舍皆為別墅式小樓,建設費用主要由立本籌集解決;村上的基礎設施,比如硬化道路和排水溝渠等,由進駐企業負責建設。立本在電話裏還表達了這樣一個意思,那就是,他要幫寶來討到一個公道;必要的話,他要鼓動村民另外選出村長,把栓虎換掉;栓虎太霸道了,他橫在那兒,村民不但抬不起頭,而且也會影響到進駐企業的前景。
我勸立本別太冒失,好好研究一下如此做的後果。立本對我的話頗為不滿,我們幾乎在電話裏吵了起來。立本挺激動,激動得都有點結巴了。他說就是因為有我這樣前怕狼後怕虎的膽小鬼存在,縮手縮腳,才導致中國社會風氣日漸衰敗;有了毒瘤不及早摘除,等到毒瘤長大了,想摘除都來不及了;人人都痛恨邪惡,可人人都不敢招惹邪惡,這豈不是在助紂為虐?
我說立本你太幼稚了,多年的國外生活,已經讓你變成了個傻子。
立本有點兒惱怒,說他就願意做傻子,怎麼了?
我說你聽不聽我的,隨便,我勸你還不是為了你好?你發什麼火呀?你是不是吃了炸藥了?
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
有近十天的時間,我沒接到立本的電話。我也沒有想給立本打電話的願望。他可能生氣了,愛生氣就生去吧!你要跳懸崖,別人出於好心想拽你一下,你不感激也就算了,倒過來還要發脾氣,真是不可理喻。
但在一個下午,我卻接到了立本的電話。他說晚上要請我喝茶,在德福巷的阿裏巴巴茶樓。我說可以,但如果有別的官員,我就不去了;我最怕和陌生的官員在一起了;那些官員,個個自我感覺良好,每個人的姿態和口氣都像是皇帝,而我雖然貧賤,但卻不願意做奴才。立本說沒有官員,他想休息,想和我在一起放鬆放鬆,拉扯拉扯閑話。我說那樣可以,我一定去。
我到阿裏巴巴茶樓的時候,立本已經早到了。立本一副疲憊的樣子,正坐在包間裏歪著頭打盹。我叫醒了他,他用餐紙拭拭嘴角流出的涎水,打了個嗬欠,然後說對不起,他太累了。我坐在他的對麵,問他投資的事情進展得怎麼樣?立本說一切按計劃在進行,這幾天稍稍能喘口氣;他守候在越北,就是在等待邁克爾先生;邁克爾先生是美國太平洋威尼公司的總裁,他要親自來考察一次,才能決定是否投資,投多少資。邁克爾先生很忙很忙的,他兼任好幾所國際名牌大學的客座教授,經常被邀請到世界各地演講。邁克爾一來,估計在越北會刮起一場圍追堵截他的旋風。
立本問起大林,說最好把大林也叫來。我說大林有麻煩事,已經搞得焦頭爛額,他哪有這種閑心啊?為了救出他弟弟小林,他已經花掉了五六萬元,可事情卻遠遠沒有結果。
立本問大林的弟弟怎麼啦?
我就把小林兩次進派出所的事情講給他聽。
立本聽完,我原想著他會為法律的忽軟忽硬而吃驚和憤怒呢——因為他經常為一些司空見慣的雞毛蒜皮的事情而吃驚和憤怒——卻沒想到他卻把關注點放在了小林身上。立本說小林不錯,是個可塑之才,具有大寫的人格。他對這個當過兵的年輕人很感興趣,他急於見到小林,想和他聊聊;如果小林果真如我所描述的那樣,他就要重用他。中國人如果都變得和小林一樣,社會風氣就會好很多。我對立本的說法不以為然,我笑著說正常的人腦子裏都是兩根筋,小林的腦子卻隻有一根筋。立本問在我的眼裏,他的腦子裏是幾根筋?我不願意回答。但立本卻非要讓我回答不可,我隻有實話實說了。我說你是一根半筋,比兩根筋少,比一根筋多。
立本哈哈大笑,說沒想到他在我的眼裏是這麼個形象。我怕他生氣,忙說開玩笑,開玩笑,你是三根筋!你腦子筋不多,怎麼能出國留洋呢?
服務生送來了茶水和果盤。年輕英俊的服務生麵帶微笑,輕聲問還有什麼需要嗎?要不要特殊服務?我問什麼叫特殊服務?服務生說就是服務員可以陪客人裸聊,客人有其他需要也可以滿足。我問和異性客人裸聊,是嗎?服務員說你喜歡異性就給你派遣異性服務員,你喜歡同性就給你派遣同性服務員,一切遵從客人的意願。我說同性之間那不成了同性戀了嗎?這裏可以搞同性戀?服務員笑了笑,說當然可以。我問你也陪客人裸聊?服務員臉上飄過一縷羞澀,搖了搖頭,很堅定地說他從不幹那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