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還是很快就見到了趙曉輝。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內心,總是澎湃著幫助趙曉輝的波濤。劉奇動用公安的力量,尋找趙曉輝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我最害怕趙曉輝落入他的手中,如果那樣,一個好端端的小夥子,這輩子可不就完了?
我照著趙曉輝打到我手機上的號碼,一次次地打過去,但都是關機。終於在第六天的晚上,趙曉輝的手機總算打通了。趙曉輝說他在阿裏巴巴茶樓,經過拉茲的介紹,他已經成了這裏的工作人員。拉茲因為去過一次開陽,就和他認識了。他原來覺得拉茲流裏流氣的,但接觸以後,覺得拉茲心眼挺好,為人挺仗義。短短幾天,他就和拉茲成為了好朋友。我叮嚀趙曉輝最好從阿裏巴巴裏出來,呆在那裏比較危險;阿裏巴巴是越北有名的茶樓,來往的人比較複雜,萬一有某個人認出了你,你跑都跑不掉。趙曉輝的語調倒還平緩,不慌不忙,他說沒事的,他在修腳屋,正在學習給人修腳;修腳屋人不多,一個師傅兩個徒弟,他們都不知道自己來自何處,過去是幹什麼的。我說你真傻呀,和你一個屋的人也許不會把你怎麼樣,但重要的是你服務的對象,他們才是你要特別提防的。趙曉輝還是那句老話,沒事的,沒事的,誰又能把我怎麼樣?我問劉奇四處找他他知不知道?趙曉輝說他不知道,但他猜到他會找他的;他隨口又把劉奇罵了幾句,說劉奇素質太差太差,如果差那麼一點,他都忍受了,問題是,他差得離譜,差得無邊無際;和劉奇共事太痛苦了,簡直是生不如死!
我說劉奇找你可不是一般的找法,他動用了開陽的警察,其架勢仿佛是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來;他已經放出狠話了,說把你找見,就要狠狠地折磨你。
趙曉輝沉默了。等了許久之後,他才說他想見我,問我在什麼地方?我說咱們在教堂門口見吧!我詳細向他交代了乘車路線,並叮嚀他最好戴副墨鏡,小心為妙。
日頭已經落山了,暮色越來越濃。路燈星星點點地亮了起來。我站在教堂外的一根電杆底下,左顧右盼,就是不見趙曉輝的影子。教堂裏的鍾聲沉悶地響著,讓人有一種睡眠的欲望。擺攤的人挑擔背筐,絡繹不絕走進教堂的大門。不過,他們大多數人並沒有莽撞地衝進祈禱大廳,而是聚集在院子裏,彼此打探著今天的收入——有的人為別人的豐收而歎息,也有人為自己在斤兩上坑了顧客而沾沾自喜。
就在我已經失去耐心的時候,趙曉輝出現了。他果然聽從了我的建議,眼睛上戴著一副墨鏡。我為趙曉輝的機械而感到好笑:我希望他白天眼睛上戴副墨鏡,誰知他連晚上墨鏡還捂在眼睛上!我問趙曉輝為何過來這麼晚?趙曉輝說他路過省紀委,就半路下車又去了一趟;前幾日他已經去過一次了,向他們交了自己的舉報信,今天去,是想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動靜。如果沒有動靜,他就催一催。天哪,省紀委的告狀信拿麻袋裝呢。不催促,隻是等候,那可不等到猴年馬月裏去了?
趙曉輝的手裏拎著一個旅行包,表情並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痛苦。他說他已經辭掉了阿裏巴巴的工作,下一步該去哪裏,他就聽我的了。我用手指了指教堂,然後說這就是我為你想好的藏身之處。趙曉輝頗為吃驚,問我是不是想讓他去信奉基督?基督他可是不願意信奉的,那是迷信,而他更相信《國際歌》裏的話,遇到事情,絕對不能相信神仙皇帝。我說去教堂並不一定要信基督,對於你來說,現在主要是躲藏。趙曉輝有點遲疑,他懷疑教堂肯讓他躲避嗎?再說,長期躲在教堂,不和外界接觸,人會不會變傻呀?我說沒有的事,不是有一部電影叫《天堂裏人來人往》嗎?其實教堂裏也是人來人往,不存在和外界隔絕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