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1 / 2)

第二天,立本去縣醫院檢查身體去了。早晨從他口裏吐出的痰液裏,有縷縷血絲,把三媽嚇得直哆嗦。三媽依照老經驗判斷,立本的病不好。三媽就開罵了,口無遮攔地罵。三媽罵立本是傻孩子,罵立本的頭莫不是被雞啄了?罵立本腦子裏裝的是不是殘羹剩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還想幹什麼大事?屠夫沒有一把好刀子,怎麼能殺豬宰羊?小夥子沒有好的體力,怎麼能扛動二百斤重的糧袋?三媽要立本立刻去醫院檢查,不去不行!立本不願意去,說咳嗽幾天就好了。三媽就沉著臉嗬斥立本,話語很犀利。立本沒辦法,就答應去醫院。

立本一走,三媽就抹眼淚。陳穀子爛麻子全都晾曬了出來,全都抖摟了出來。三媽先從立本父母講起,講他們沒有糧吃,就吃樹皮樹葉,結果吃得拉不下。立本的父親就是被活活憋死的。立本母親養活不了立本和他的姊妹,就拽著幾個孩子去討飯。立本可是個苦孩子,沒有穿過一件完整的衣服,鞋子都是人家給的,穿幾天就掉了鞋後跟。立本跟上母親乞討,被寒流凍過,被野狗咬過,被鄰村的孩子用石頭瓦礫打過,經常是這兒一片傷,那兒一個疤。誰能料到,一個小叫花子能混到美國那個花花世界裏去,而且能發這麼大的財,那是多麼不容易呀!可如今,剛享了兩天福,卻又得了一個不好的病,這怎能不叫人傷心呢?立本傻啊,他那麼多錢,估計在美國打著滾花,都花不完的。他到底中了什麼邪,卻要勒苛著自己,把那些錢拿回家鄉喂狗?喂養一條狗,狗都知道向給它喂食的人搖尾巴,而人得了人家巨大的好處,不感激倒罷了,背地裏還要罵他。麻子村的人沒幾個不是白眼狼,他們在背地裏,可沒少說立本的壞話。

三媽嘮叨個沒完,而我卻沒有耐心繼續聽下去。我對小林說,希望他能帶我到各處轉轉。撒可魯即將被塑造成一處旅遊景點,而我對它還是那麼陌生。小林說沒問題,沒問題,他正有帶我去轉悠的想法。

不轉悠則罷,一轉悠,小林就裝了一肚子的氣。單是院子裏的垃圾就讓小林很惱火,小林為此和一個值班的村民大聲地叫喊了幾句。衛生是輪流值班,一戶一周,每天清掃兩次,垃圾隨掃隨清。值班製度不但貼在公告欄裏,而且還下發到每一戶村民的手裏。然而,總有一些村民不自覺,拖拉著不清理,導致垃圾一次次地堆成了高山。這不,我和小林沿著撒可魯的主幹道走著,就碰到了一堆刺目的垃圾。垃圾堆放在馬路一側,但因為它不斷膨脹,於是它幾乎占據了馬路的一半,拋撒得十幾米開外都髒兮兮的。垃圾裏的剩飯、西瓜皮甚至糞便等等,在陽光的蒸發下,散發出陣陣惡臭。垃圾之上蒼蠅飛舞,成群結隊。

小林回辦公室查了一下值班記錄,知道這一周的垃圾該由一戶名叫大理的人家打掃和清理。他向站在一旁的我招了招手,然後怒衝衝地朝大理家走去。我尾隨在他的身後,想看看他究竟怎麼唱這出戲。

大老遠就能聽到大理家刷拉刷拉的麻將聲,伴隨著笑聲和喊聲。大理家的門虛掩著,輕輕一推門就開了。果然,一群人正聚在一起打麻將。四個人在打,三個人在圍觀。大理和他的妻子都坐在麻將桌旁,一邊打著手裏的牌,一邊在議論著剛才的牌局。聽著他們的抱怨和歎息,就知道剛才有個人不但單吊將而且炸彈了。大理妻子把別人的炸彈,歸之於大理的過錯,她怒罵大理的腦袋抽風呢——明明下家已經停牌,自己卻要碰八萬;他若不碰八萬,下家何以來得九餅的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