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的利弊”與“黑色染缸”
袁良駿
外國發明了“電刑”，中國也引進了此“所謂文明人所造的刑具”。魯迅曾在《電的利弊》中有所描述：“上海有電刑，一上，即遍身痛楚欲裂，遂昏去，少頃又醒，則又受刑。聞曾有連受七八次者，即幸而免死，亦從此牙齒皆搖動，神經亦變鈍，不能複原。”
由此感歎：“許多人讚頌電報電話之有利於人，卻沒有想到同是一電，而有人得到這樣的大害，福人用電氣療病、美容，而被壓迫者卻以此受苦，喪命也。”
繼而感觸莫已：
外國用火藥製造子彈禦敵，中國卻用它做爆竹敬神；外國用羅盤針航海，中國卻用它看風水；外國用鴉片醫病，中國卻拿來當飯吃。同是一種東西，而中外用法之不同有如此，蓋不但電氣而已。
一年之後，魯迅又寫《偶感》一文（收入《花邊文學》），進一步抒發這一感觸：
科學不但並不足以補中國文化之不足，而且更加證明了中國文化之高深。風水，是合於地理學的；門閥，是合於優生學的；煉丹，是合於化學的；放風箏，是合於衛生學的。“靈乩”的合於“科學”，亦不過其一而已……
而且科學不但更加證明了中國文化的高深，還幫助了中國文化的發揚。麻將桌邊，電燈替代了蠟燭；法會壇上，鎂光照出了喇嘛；無線電播音所日日傳播的，不往往是《狸貓換太子》《玉堂春》《謝謝毛毛雨》嗎？……
每一新製度、新學術、新名詞，傳入中國便如落在黑色染缸，立刻烏黑一團，化為濟私助焰之具，科學，亦不過其一而已。
此弊不去，中國是無藥可救的。
這裏的“黑色染缸”一語，比喻不思進取、因循落後的舊中國。作為一個偉大的啟蒙主義思想家和社會革命家，魯迅為中國的進步殫精竭慮，耗盡心血。“黑色染缸”“極難打破的鐵屋子”等等，便是他對中國前進之難的最深刻的認識。
令人欣慰的是，經過近百年的浴血奮鬥，中國終於砸爛了“黑色染缸”，打破了“鐵屋子”，邁向了光明。在改革開放追求全民偉大的“中國夢”的進程中，咀嚼魯迅的一係列雜文，今人仍應當繼續保持一份警醒也！
《雜文月刊（原創版）》201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