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上菜(2 / 3)

於是,馮一凡就知道爸爸又去喝喜酒了,因為他做不出這樣的吃食,也因為這不是他第一次這樣打包了。

按爸爸的說法是——“爸爸去喝喜酒了,回來晚了,來不及做夜宵了,就給你打包了。他們聽說你在家複習備戰高考,都說,多裝點、多裝點,加油,沾喜氣”。

其實,自從與這個爸同住在這屋子裏後,馮一凡也已經感覺出來他好像有很多地方喝喜酒的樣子。爸爸的口袋裏經常裝著小盒喜糖,它們被帶回家來後,就散落在這屋裏的許多角落。

所以,這個晚上,馮一凡喝著這碗極其鮮美的龍蝦粥,問爸爸:你又去喝喜酒了?

馮凱旋說,是的,最近同事結婚多。

馮一凡同情地瞅了他一眼,說,那你最近花了很多錢?

馮凱旋一邊換上睡衣,一邊對兒子說“沒呀,沒花錢,還拿錢”,突然反應過來,忙轉過臉來,看著兒子問,你說花錢?

馮一凡說,喝喜酒不是要送紅包的嗎?

馮凱旋恍悟過來,笑道,是的,是的,都送窮我了,一個月的工資都送沒了。嗬嗬,看樣子,我得等我兒馮一凡結婚的時候,把它們一並收回來。

馮一凡臉都紅了。

後來他埋頭做作業的時候,心想,我結婚的時候?你那時又不是我這個家的爸了,沒準你再婚了,沒準我還不叫你來呢,你的錢收不回來了。

在兒子馮一凡眼裏,這如今同處一室的老爸馮凱旋,有點像他正在刷的某些數學題。

好像做過,又好像沒做過;好像有些眼熟,但其實是生疏的,有些遠的。

所謂“有些遠的”,就是原本無感。一家三口一起住時,這老爸對於他這兒子就沒什麼存在感,滿耳滿眼都是媽媽忙轉的聲音和身影。而他這老爸,被瞥見之時,不是在玩手機,就是在看書稿;不是在玩電腦,就是媽媽在跟他鬥嘴。而跟媽媽鬥嘴的他又總是被迅速熄火,連火氣帶人帶意見,像空氣一樣被消融、被無視了。也是哪,誰爭得過媽媽呢……對於馮一凡來說,這無感,還包括這老爸離自己的學業、生活總是幾米之外,都是媽媽在操持,他這當爸的就沒走近來,或者是也樂得不用費心……

而最近這幾天,這原本有些遠的老爸突然走近了,這就讓馮一凡有些不適了。

這“不適”,首先是不自在,因為發現彼此有些生疏(因為平時也不怎麼談心);其次是這老爸有些不靠譜,往遠裏說,上次潘帥老師家訪他跟人家說的話,往近裏說,最近他來補習學校接送好幾次遲到,晚上九點半下課出來沒見他等在學校門口,等了十幾鍾後他才不知從哪裏趕來……

對馮一凡來說,老爸馮凱旋雖讓他覺得不自在、不靠譜,但你要說他這兒子有多看不起他,倒也沒有。這老爸多少也有優點,比如沒有媽媽朱曼玉的那種侵略性。當然,你要說他這兒子有多看得起他,那也同樣沒有。如果以後長大了、上班了,要他像他這老爸那樣過,馮一凡也是不願意的。

馮一凡懷疑他這老爸在單位裏可能已淪為“大叔”了(注意,不是韓劇裏的那種帥大叔,而是日劇裏那種灰撲撲的疲憊“大叔”),按媽媽的說法是,“直線墜入邊緣化”。也因此,馮一凡心想,瞧他每天也這麼奔進奔出,去單位校對錯別字,還裝著笑眯眯的樣子,指不定心裏有多煩著呢;瞧他與老婆兒子這麼擠住在這裏,指不定心裏有多百般無聊、無奈呢;再說一年後也要散夥了,估計散夥了以後,他也就這樣子了,這一生,也不知在忙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