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1 / 3)

第9章 做幸福人,一池落花兩樣情

釋迦牟尼說:“不悲過去,非貪未來,心係當下,由此安詳。”佛祖寥寥數語,便道出了人生幸福的真諦:一切隨緣,活在當下。人生最可珍貴的不是得不到或者已失去,而是現在所擁有的。人生匆匆,不想留下遺憾,就要學會珍惜、懂得珍惜,讓自己的生活多幾分舒適,少幾分牽掛;多幾分愜意,少幾分不如意。

塵世中人總以為幸福在遙遠的彼岸,其實,閑池邊的落花也有幸福的味道。

天下本無事——三毛

很久以前看過一則漫畫。畫中的小男孩查理?布朗突然想要逃學一天,於是早晨該起床的時候,推說頭痛,死賴著不肯穿衣服。“如果逃學一天,對整個的人生會有什麼影響呢?”查理想了又想。他的答案是:“沒有什麼影響。”

那天查理果然沒有去學校,留在家裏裝病。

第二天,查理有些心虛地上學去了,臉色怪羞愧的。

那一天,太陽同樣的升起,老師沒有消失,課桌仍然在同樣的地方,學校小朋友的姓名也沒有改變,甚而沒有人注意到,原來查理賴了一天的學。

查理看見這個景象,心中大樂。

這個漫畫,看了之後印象很深,多年來一直不能忘懷。

從今年的舊曆年開始,流行性感冒便跟上了自己,日日夜夜咳得如同一支機關槍似的。

放寒假開始咳的,咳到開學,咳到三八婦女節,想來五一勞動節也是要這麼度過了,沒有好轉的任何跡象。雨季不再來。雨季又來了。許多外縣市的座談會,往往是去年就給訂下的,學校的課,一請假就得耽誤兩百個莘莘學子,皇冠的稿件每個月要繳,還有多少場必須應付的事情和那一大堆一大堆來信要拆要回。就算是沒事躺著吧,電話是接還是不接?接了這一個下一個是不是就能饒了人?

除非是半死了,不肯請假的,撐著講課總比不去的好。講完課回到台北父母家裏,幾乎隻有撲倒在床上的氣力。身體要求的東西,如同喊救命似的在向自己的意誌力哀求:“請給我休息,請給我休息,休息,休息……”

座談會,事實上談不出任何一種人生,可是好似台灣的人都極愛舉辦座談會。台下麵的人,請坐;台上的人,開講。

我總是被分到台上的那一個,不很公平。

“可是我不能來了,因為在生病……”

“可是你不是前天才去了台中?”

“現在真的病了,是真的,對不起……”

“你不是也在教課嗎?”

“就是因為在教課,才分不出氣力來講演了,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撐不住了……”

“三毛,你要重承諾,你不來,我們不能向聽眾交代。”

“我媽媽來代講行不行?她願意代我來。”

“這個……三毛,我們很為難,這事是你去年就答應的,現在……怎麼換了陳伯母呢?還是答應來,好不好?你自己來,求求你!”

“昨天晚上還在醫院打點滴……”

“現在你沒有在醫院,你出來了吧?你在家裏跟我們講電話呀!明天坐長途車來,撐一撐,我們陪你撐,給你鼓勵,來,打起精神來,講完就回台北休息了,好不好?”

“好,明天見,謝謝您的愛護——是,準時來,再見了,對,明天見,謝謝!”講完電話,眼前一群金蒼蠅飛來飛去,摸摸房門的框,知道睡房到了,撲倒床上去一陣狂咳,然後閉上眼睛。

承諾的事還是去的好,不然主辦講演的單位要急得住院。能睡的時候快快睡,這星期除了三班的課,另外四場講演、三個訪問、兩百封來信、兩次吃飯,都不能推,因為都是以前的承諾。夢裏麵,五馬分屍,累得叫不出來,肢體零散了還聽見自己的咳聲。

“你要不要命?你去!你去!拿命去拚承諾,值不值得?”

“到時候,撐起來,可以忍到一聲也不咳,講完了也不咳,回來才倒下的,別人看不到這個樣子的。”

“已經第七十四場了,送命要送在第幾場?”

“不要講啦——煩不煩的,你——”

“我問你要不要命?”這是爸爸的吼聲,吼得變調,成了哽咽。“不要,不要,不要——什麼都要,就是命不要——”做女兒的賴在床上大哭起來,哭成了狂喘,一氣拿枕頭將自己壓住,不要看爸爸的臉。那邊,電話又響了,台灣怎麼會有那麼多不忘記人的學校?媽媽又在那邊向人對不起,好似我們的日子,就是在對不起人裏一日一日度過。因為婦女節可以自動放假一日,陳老師的課,停了,不是因為婦女不婦女,是為了虛脫似的那個累。

女老師不上課,男學生怎麼辦?想起來心裏內疚得很。總覺得,如果硬撐,還是能夠講課的,壞在那日沒有撐。

開車再上山時,已是婦女節後了。

山仔後的櫻花,雲也似的開滿了上山的路,那一片鬧哄哄的花,看上去為什麼有說不出的寂寞?

看見櫻花,總是恨它那片紅,血也似的,叫人拿它不知怎麼辦才好。又禁不起風雨,雨一打,它們就狂落。邋邋遢遢的,不像個樣子。春天,就是那麼來了。

春天不是讀書天,堂上的幾個大孩子,咳得流出了眼淚,還不肯請假,看了真是心疼。

“請病假好不好,不要來了,身體要緊?”做老師的,輕聲問一個女同學,那個孩子蒙住嘴悶咳,頭搖得撥浪鼓似的。

“你知道,老師有時候也寫壞稿子,也講過有氣無力的課,這算不了什麼。人生的麵相很多,計較和得失不在這幾日的硬撐上。做學生的,如果請三五天假,也不會留級也不會跳級的,好不好?”不肯的,做老師的責任心重,做學生的更不肯請假,這麼一來,一堂又一堂課也就過下來了。

就在這一天,今天,做老師的下課時,回掉了五個外校邀請的講演,斬釘截鐵地說不再公開說話,忍心看見那一張張失望的臉在華岡的風雨裏消失。老師沒有反悔了去追人家,臉上笑笑的,笑著笑著,突然又咳了一聲。她不去追什麼人,雖然心裏有那麼一絲東西,輕輕的抽痛了一下,可是割舍了。講到整整一百場,大概是六月底,可以永遠停了,隻要不再去看那一張張臉。對於劇病還來上課的學生們,老師講了查理?布朗的那個漫畫給他們聽。當然,也是講給自己聽的。

“如果逃學一天,對整個的人生會有怎麼樣的影響呢?”

“沒有什麼影響。太陽明天一樣會升起,老師沒有消失,課桌仍然在同樣的地方,學校小朋友的姓名也沒有改變,甚而,沒有人會注意到,原來你賴了一天的學。”

那麼偶爾寫了一兩篇壞稿子,對整個的人生又會有什麼影響呢?“是聰明人,就不寫啦,養好精神卷土重來嘛!真笨!”是哪個讀者在大喊?寫不寫可由不得我,請你去問皇冠的劉淑華。

淑華被冤了一個枉,急得眼淚也要滴下來了,哇哇大叫:“你去問平先生,我可沒有迫壞稿!”

平先生一口賴掉,說:“我還是去年聖誕節見的三毛呢,關我什麼事?”問來問去,找上了阿寶。陳朝寶更是一頭霧水:“奇怪,三毛難道不知道,查理?布朗不是我畫的,去問何瑞元好不好?”

老何說:“真是莫——名——其——妙,三毛見的山不是這個山,我跟那個畫查理的家夥又扯得上什麼關係,不曉事的——”好,隻有去找查理?布朗了,他慢吞吞地說:“對呀!是我說的:偶爾逃學一天,對整個的人生,不會有任何影響。我可沒說一個字三毛的稿子呀!”

【心痕筆記】

幸福就在路上,可惜人們往往太過注重目標,忽略了路兩邊的風景,在時間的流逝中碌碌無為,錯過了自己的青春與快樂。其實,困擾來自你的內心,正所謂“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過分強調完美的結果,隻會使過程變得空洞乏味,而結果也未必就能如你所願。

一片陽光——林徽因

放了假,春初的日子鬆弛下來。將午未午時候的陽光,橙黃的一片,由窗欞橫浸到室內,晶瑩地四處射。我有點發怔,習慣地在沉寂中驚訝我的周圍。我望著太陽那湛明的體質,想要辨別它那交織絢爛的色澤,追逐它那不著痕跡的流動。看它潔淨地映到書桌上時,我感到桌麵上平鋪著一種恬靜,一種精神上的豪興,情趣上的閑逸,即或所謂“窗明幾淨”。那裏默守著神秘的期待,漾開詩的氣氛。那種靜,在靜裏似可聽到那一處琤 的泉流,和著仿佛是斷續的琴聲,低訴著一個幽獨者自娛的音調。看到這一片陽光射到地上時,我感到地麵上花影浮動,暗香吹拂左右,人隨著晌午的光靄花氣在變幻,那種動,柔諧婉轉有如無聲音樂,令人悠然輕快,不自覺地脫落傷愁。至多,在舒揚理智的客觀裏使我偶一回頭,看看過去有無記憶步伐所留的殘跡,有點兒惋惜時間;微微怪時間不能保存情緒,保存那一切情緒所曾流連的境界。

倚在軟椅上不但奢侈,也許更是一種過失,有閑的過失,但東坡的辯護“懶者常似靜,靜豈懶者徒”,不是沒有道理。如果此刻不倚榻上而“靜”,則方才情緒所兜的小小圈子便無條件地失落了去!人家就不可惜它,自己卻實在不能不感到這種親密的損失的可哀。

就說它是情緒上的小小旅行吧,不走並無不可,不過走走也未始不是更好。歸根說,我們活在這世上到底最珍惜些什麼?果真珍惜萬物之靈的人的活動所產生的種種,所謂人類文化?這人類文化到底又靠一些什麼?我們懷疑或許就是人身上那一撮精神同機體的感覺,生理心理所共起的情感,所激發出的一串行為,所聚斂的一點智慧,那麼一點點人之所以為人的表現。宇宙萬物客觀的本無所可珍惜,反映在人性上的山川草木禽獸才開始有了秀麗,有了氣質,有了靈犀。反映在人性上的人自己更不用說,沒有人的感覺、人的情感,即便有自然,也就沒有自然的美,質或神方麵更無所謂人的智慧、人的創造,人的一切生活藝術的表現!這樣說來,誰該鄙棄自己感覺上的小小旅行?為壯壯自己膽子,我們更該相信惟其人類有這類情緒的馳騁,實際的世間才賡續著產生我們精神所寄托的文物精粹。

此刻我竟可以微微一咳嗽,乃至於用播音的圓潤口調說:我們既然無疑的珍惜文化,即尊重盤古到今種種的藝術——無論是抽象的思想藝術,或具體的駕馭天然材料另創的非天然形象,則對於藝術所由來的淵源,那點點人的感覺,人的情感智慧(通稱人的情緒),又當如何的珍惜才算合理?

但是情緒的馳騁,顯然不是詩或畫或任何其他藝術建造的完成。這馳騁此刻雖占了自己生活的若幹時間,卻並不在空間裏占任何一個小小位置!這個情形自己需完全明了。此刻它僅是一種無蹤跡的流動,並無棲身的形體。它或含有各種或可捉摸的質素,但是好奇地探討這個質素而具體要表現它的差事,無論其有無疑義,除卻本人外,別人是無能為力的。我此刻為著一片清婉可喜的陽光,分明自己在對內心交流變化的各種聯想發生一種興趣的注意,換句話說,這好奇與興趣的注意已是我此刻生活的活動。一種力量又迫著我把握住這個活動,而設法表現它,這不易抑製的衝動,或即所謂藝術衝動也未可知。隻記得冷靜的杜工部散散步,看看花,也不免會有“江上被花惱不徹,無處告訴隻顛狂”的情緒上一片紊亂。玲瓏煦暖的陽光照人麵前,那美的感人力量就不減於花,不容我生硬地自己把情緒分畫為有閑與實際的兩種,而權其輕重,然後再決定取舍的。我也隻有情緒上的一片紊亂。

情緒的旅行本偶然的事,今天一開頭本為著這片春初晌午的陽光,現在也還是為著它。房間內有兩種豪侈的光常叫我的心緒緊張如同花開,趁著感覺的微風,深淺零亂於冷智的枝葉中間。一種是燭光,高高的台座,長垂的燭淚,熊熊紅焰當簾幕四下時各處光影掩映。那種閃爍明豔,雅有古意,明明是畫中景象,卻含有更多詩的成分。另一種便是這初春晌午的陽光,到時候有意無意的大片子灑落滿室,那些窗欞欄板幾案筆硯浴在光靄中,一時全成了靜物圖案;再又紅蕊細枝點綴幾處,室內更是清香浮溢,叫人俯仰全觸到一種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