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笑談坎坷困頓,閑看雲卷雲舒
叔本華說:“生命的幸福與困厄,不在於降臨的事情本身是苦是樂,而要看我們如何麵對這些事。”當苦痛與我們不期而遇,我們與其厭棄它、仇恨它,不如平心靜氣地對待它,把它當做人生中一個不和諧的音符,奏過了這一段低潮期,後麵的音樂將會美妙動聽,引人入勝。
一個車夫——巴金
這些時候我住在朋友方的家裏。
有一天我們吃過晚飯,雨已經住了,天空漸漸地明朗起來。傍晚的空氣很涼爽。方提議到公園去。
“洋車!洋車!公園後門!”我們站在街口高聲叫道。
一群車夫拖著車子跑過來,把我們包圍著。
我們匆匆跳上兩部洋車,讓車夫拉起走了。
我在車上坐定了,用安閑的眼光看車夫。我不覺吃了一驚。在我的眼前晃動著一個瘦小的背影。我的眼睛沒有錯。拉車的是一個小孩,我估計他的年紀還不到十四。
“小孩兒,你今年多少歲?”我問道。
“十五歲!”他很勇敢、很驕傲地回答,仿佛十五歲就達到成人的年齡了。他拉起車子向前飛跑。他全身都是勁。
“你拉車多久了?”我繼續問他。
“半年多了。”小孩依舊驕傲地回答。
“你一天拉得到多少錢?”
“還了車租剩得下二十吊錢!”
我知道二十吊錢就是四角錢。
“二十吊錢,一個小孩兒,真不易!”拉著方的車子的中年車夫在旁邊發出讚歎了。
“二十吊錢,你一家人夠用?你家裏有些什麼人?”方聽見小孩的答話,也感興趣了,便這樣地問了一句。
這一次小孩卻不做聲了,仿佛沒有聽見方的話似的。他為什麼不回答呢?我想大概有別的緣故,也許他不願意別人提這些事情,也許他沒有父親,也許連母親也沒有。
“你父親有嗎?”方並不介意,繼續發問道。
“沒有!”他很快地答道。
“母親呢?”
“沒有!”他短短地回答,聲音似乎很堅決,然而跟先前的顯然不同了。聲音裏露出了一點痛苦來。我想他說的不一定是真話。
“我有個妹子,”他好像實在忍不住了,不等我們問他,就自己說出來,“他把我妹子賣掉了。”
我一聽這話馬上就明白這個“他”字指的是什麼人。我知道這個小孩的身世一定很悲慘。我說:“那麼你父親還在──”
小孩不管我的話,隻顧自己說下去:“他抽白麵,把我娘趕走了,妹子賣掉了,他一個人跑了。”
這四句短短的話說出了一個家庭的慘劇。在一個人幼年所能碰到的不幸的遭遇中,這也是夠厲害的了。
“有這麼狠的父親!”中年車夫慨歎地說,“你現在住在哪兒?”他一麵拉車,一麵和小孩談起話來。他時時安慰小孩說:“你慢慢兒拉,省點兒力氣,先生們不怪你。”
“我就住在車廠裏麵。一天花個一百子兒。剩下的存起來……做衣服。”
“一百子兒”是兩角錢,他每天還可以存兩角。
“這小孩兒真不易,還知道存錢做衣服。”中年車夫帶著讚歎的調子對我們說。以後他又問小孩:“你父親來看過你嗎?”
“沒有,他不敢來!”小孩堅決地回答。雖是短短的幾個字,裏麵含的怨氣卻很重。
我們找不出話來了。對於這樣的問題我還沒有仔細思索過。在我知道了他的遭遇以後,我究竟應該拿什麼話勸他呢?
中年車夫卻跟我們不同。他不假思索,就對小孩發表他的道德的見解:
“小孩兒,聽我說。你現在很好了。他究竟是你的天倫。他來看你,你也該拿點錢給他用。”
“我不給!我碰著他就要揍死他!”小孩毫不遲疑地答道,語氣非常強硬。我想不到一個小孩的仇恨會是這樣深!他那聲音,他那態度,他的憤怒仿佛傳染到我的心上來了。我開始恨起他的父親來。
中年車夫碰了一個釘子,也就不再開口了。兩部車子在北長街的馬路上滾著。
我看不見那個小孩的臉,不知道他臉上的表情,但是從他剛才的話裏,我知道對於他另外有一個世界存在。沒有家,沒有愛,沒有溫暖,隻有一根生活的鞭子在趕他。
然而他能夠倔強!他能夠恨!他能夠用自己的兩隻手舉起生活的擔子,不害怕,不悲哀。他能夠做別的生在富裕的環境裏的小孩所不能夠做的事情,而且有著他們所不敢有的思想。
生活畢竟是一個洪爐。它能夠鍛煉出這樣倔強的孩子來。甚至人世間最慘痛的遭遇也打不倒他。
就在這個時候,車子到了公園的後門。我們下了車,付了車錢。我借著燈光看小孩的臉。出乎我意料,它完全是一張平凡的臉,圓圓的,沒有一點特征。但是當我的眼光無意地觸到他的眼光時,我就大大地吃驚了。這個世界裏存在著的一切,在他的眼裏都是不存在的。在那一對眼睛裏,我找不到承認任何權威的表示。我從沒有見過這麼驕傲、這麼倔強、這麼堅定的眼光。
我們買了票走進公園,我還回過頭去看小孩,他正拉著一個新的乘客昂起頭跑開了。
【心痕筆記】
生活中沒有人會不幸到遇上所有壞的情況,也沒人會幸運到遇上一切好的情況,那為什麼人的心境會有天壤之別呢?其實問題不在身外,恰恰在人的內心。同一景物,從不同角度拍攝,會得到不同的形象。對待困境也是如此。當你從美的角度去看待生活,當你體驗到生活中美好的東西時,你的生活自然而然就生動起來了。
生活是美好的——[俄國]契訶夫
生活是極不愉快的玩笑,不過要使它美好卻也不很難。為了做到這點,光是中頭彩贏20萬盧布,得個“白鷹”勳章,娶個漂亮女人,以好人出名,還是不夠的——這些福分都是無常的,而且也很容易習慣。為了不斷地感到幸福,那就需要:(一)善於滿足現狀;(二)很高興地感到:“事情原本可能更糟呢。”這是不難的。要是火柴在你的衣袋裏燃起來了,那你應當高興,而且感謝上蒼——多虧你的衣袋不是火藥庫。
要是有窮親戚上別墅來找你,那你不要臉色發白,而要喜洋洋地叫道:“挺好,幸虧來的不是警察!”要是你的手指頭紮了一根刺,那你應當高興:“挺好,多虧這根刺不是紮在眼睛裏!”如果你的妻子或者小姨練鋼琴,那你不要發脾氣,而要感激這份福氣——你是在聽音樂,而不是在聽狼嗥或者貓叫。
你該高興,因為你不是拉長途馬車的馬,不是寇克的“小點”(寇克是19世紀德國細菌學家,“小點”指細菌),不是旋毛蟲,不是豬,不是驢,不是茨岡人牽的熊,不是臭蟲……你要高興,因為眼下你沒有坐在被告席上,也沒有看見債主在你麵前,更沒有跟主編土爾巴談稿費問題。如果你不是住在十分邊遠的地方,那你一想到命運總算沒有把你送到邊遠地方去,豈不覺著幸福?
要是你有一顆牙痛起來,那你就該高興——幸虧不是滿口的牙痛。
你該高興,因為你居然可以不必讀《公民報》,不必坐在垃圾車上,不必一下子跟三個人結婚……
要是你被送到警察局去了,那就該樂得跳起來,因為多虧沒有把你送到地獄的大火裏去。
要是你挨了一頓樺木棍子的打,那就該蹦蹦跳跳,叫道:“我多運氣,人家總算沒有拿帶刺的棒子打我!”
要是你妻子對你變了心,那就該高興,多虧她背叛的是你,不是國家。
以此類推……朋友,照著我的勸告去做吧,你的生活就會歡樂無窮。
【心痕筆記】
生活中,許多人總是把活得太累、活得太煩的原因歸結為外界,卻不明白“心情的顏色決定世界的顏色”這個道理。同樣的事情、同樣的困境,如果用樂觀的態度去對待,就會感到輕鬆很多;如果用悲觀的態度去對待,就會感到悲不自勝。
風中跌倒不為風——林清玄
路過鄉間一座三合院,看見一個孩子正在放聲大哭,媽媽心疼地在旁邊安慰。
媽媽一手慈愛地摟著孩子,一手用力地拍打地板,對孩子說:
“哎呀!都是這個土腳不平,害阮寶貝仔仆倒,媽媽替你拍土腳,哎呀!”
媽媽拍地的動作非常滑稽誇張,使那哭鬧不停的孩子也忍不住破涕為笑了。
我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裏感到十分溫馨,想到從前我的媽媽也曾如此安慰過我。不隻是我的媽媽,從前鄉間的父母幾乎都是這樣安慰孩子。
跑的時候被樹枝絆倒了,就把樹枝折斷,說是:“壞樹枝!怎麼可以絆倒我的好孩子。”走路不小心跌倒了,就打罵土地,說是:“歹土地,怎麼可以害我的乖孩子跌倒。”甚至完全沒有原因跌倒,找不到什麼東西可以責備,就罵風,說:“都是風吹得讓我的心肝仔跌倒。”我們小的時候都會信以為真,以為跌倒是因為風、土地或樹枝的緣故,我們也會像父母親一樣,找借口安慰自己,卻沒意識到是自己走路不小心。
記得有一次,我在門口庭前跑步,不小心摔了一跤,頭破血流。媽媽從灶間跑出來,左看右看,找不到可以打罵的東西,因為庭前的土地非常平,既沒有樹枝,也沒有小石子。
媽媽怔了好長一段時間,我已經站起來了,她還怔在那裏,手裏拿著一支鍋鏟,樣子有點滑稽。
媽媽看我望著她,以為我要放聲哭出來,突然大聲地罵天:“都是這麼惡的風,吹得阿玄仔仆倒!”
我撫著自己頭上的傷口,對媽媽說:“媽,不是因為風,是我自己不小心仆倒的。”
那時,庭前確實隻有陽光,一絲風也無。
媽媽這時笑得像陽光一樣燦爛,過來檢視我的傷口,欣慰地說:“你大漢了!”
媽媽的意思是我長大了,可以承擔自己的錯誤與失敗。當我們發現,無論任何形式的跌倒,都是由於自己的不小心,而不是去找借口,這時我們就長大了。我們在情感與姻緣上跌倒的時候,也像孩子時一樣,即使地不平、荊棘橫路、風狂雨暴,都不應該是我們跌倒的借口。最應該檢視的是我們的心,去承擔錯誤與失敗。
孩子的跌倒頂多是皮肉受傷,姻緣挫敗也頂多是錐心刺骨,並不會傷到情感的本質。因此,一個人不應該在愛中受傷,就失去愛的勇氣;一個人也不應該痛苦,就失去承擔的心。要尋找到生命最內在的本質,是不能有任何借口的。當我們還有借口,本質就不會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