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你這話說來容易,行起來卻太難,你是你,我是我,兩個人怎能合成一個人?再說,我也沒有辦法永遠這樣背著你老人家……” 老人未等他說完,陡然臉色一沉,道: “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我既然想得出這方法,便有行得通的主意,你若不信,咱們現在何妨試一試?” 林三郎委實有些不情願背著這麼一個奇醜無比的老頭子亂跑,因此默然垂首,未肯同意! 誰知那老人性情卻是十分暴戾,一眼看出林三郎麵有難色,登時不悅,冷哼一聲,說道: “你不要以為這樣做,我占了你什麼便宜,讓你吃了什麼虧,實對你說,要在老夫兩腿未傷之前,有那比你更強百倍的,跪在我麵前三天三夜,想追隨老夫,討教一招半式,老夫還嫌他們羅嗦可厭呢!” 頓了一頓,又道: “況且,你雙手所中奇毒,轉眼透遍全身,天下無藥可治,除了老夫以獨門手法,替你閉住穴道,你這小命,再也熬不過三天,嘿嘿!細論起來,正是你鴻運當頭,才有這種曠世難逢的際遇,肯不肯由你一言為定,老夫絕不相強,三十年都等過了,又何妨再守幾年……” 林三郎聽了,心裏果然害怕起來,忙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反正這條命也是老伯伯救回來的,還有什麼可畏?我隻怕自己太笨,不能勝任老伯伯的意旨,反惹你老人家生氣。” 老人仰天哈哈一陣大笑,道: “好一張巧辯的利口,既然你願意,何須多費唇舌,咱們姑且試試,你過來一些,老夫先替你製住手上穴道!” 林三郎無可奈何,隻好畏畏怯怯走到那老人麵前……。 老人探手一把,快擬電閃,扣住了他左手曲肘之間的穴道。 林三郎但覺有一股灼人熱力,從老人手上,傳來自己臂部……。 他痛得失聲驚呼,本能地想掙紮著後退。 但—— 老人五指猶如五個鋼箍,緊緊扣著,使他費盡氣力,競絲毫也掙紮不開! 片刻之後。 那股熱力緩緩向下衝擊,左手腫痛漸漸消除……。 不多久。 他手臂上的痛楚,已逼退到手腕以下。 那中毒後的手掌麻癉萬分,毫無知覺,毒性被逼退到掌上,紅腫更甚,但已不似先前痛楚。 老人神情凝重,就這樣握住他的曲肘,足足過了頓飯之久,方才舉手閃電點了他腕間穴道。 他長籲一口氣,鬆了左手,又在林三郎右手上如法泡製一番。 這一陣舉動,看起來並不費力,但那老人額上卻熱氣真冒! 兩手穴道點過,他仿佛疲憊不堪,噓噓喘熄半晌,方才說道: “你臂上之毒,已全部逼回手腕以下,暫時不致漫延攻心,性命算是保全了,隻是,老夫也無法替你驅退毒性,這隻好看咱們將來福緣如何?能遇奇跡,才能使咱們所中的毒,全部痊愈”。 林三郎痛楚全失,心裏對這老人不由得感激萬分,屈腿跪下,道: “老伯伯,謝謝你……” 那老人展顏一笑,攔住他的話頭,搶著道: “先別謝,咱們還得試試互助的方法呢!” 林三郎道: “老伯伯救我一命,我還不知道你老人家怎樣稱呼?” 老人嘿嘿笑道: “老夫之名,太過招搖,本不欲對你說,但今後你我二人一體,卻是不該瞞你,你記住我姓苗名森,原是個臭名遠播的老頭子便夠了!” 林三郎謝過。 苗森令他轉過身去,拿樁站好,輕喝一聲:“仔細了!”雙掌猛的一按地麵,整個身體,平空騰起,不歪不斜,正騎在林三郎肩上。 林三郎隻覺苗森那麼大一個人,竟然輕似鴻毛,騎在肩上,並無多大份量。 他心中大奇,正要發問……。 卻聽苗森低喝道: “快向前走!” 林三郎舉步,才行了兩步,終因饑渴過分,渾身一絲力氣也沒有,腳下一虛,忽然向左一踉蹌,栽了過去。 苗森格格大笑,左手一揮,虛虛地向地上一按,林三郎身子居然如得支柱,立時穩住—— 林三郎心中詫異,忙又舉步……。 果然,他向右傾斜,苗森右手揮掌拍地,他向左傾斜,苗森便左手揮掌,如此雙手交替,居然使林三郎保持得平平穩穩,不再東倒西歪。 林三郎倒被他引起興趣來,鼓足氣力,在當地兜了一個圈子。 那苗森騎在他身上,扭腰擺身,指使林三郎前進或轉變,練習了一會,倒是配合得極好,隻是林三郎小小年紀,已被累得氣喘不休。 苗森仰天哈哈大笑,得意之狀,溢於言表,口中喃喃說道: “苗森,苗森!三十年之困,又算得了什麼,今後有了這伶俐夥伴,天下何處不可去?” 他隻顧欣喜,囈語不休,一時忘了林三郎飲渴交迫,忍耐不住,兩腿一軟,忽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苗森忙低頭問道: “怎麼了?可是覺得老夫太重?” 林三郎喘著氣道: “你倒是並不重,可惜我肚子餓,口裏渴得厲害,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苗森吃吃而笑,伸手一按林三郎的後腦,身輕若燕,從肩上飄落地麵,從他原先困坐的石洞裏,摸出半隻肥大的兔肉來,遞到他嘴邊,道: “你把它吃了吧!” 林三郎實在饑火難耐,見了這半隻肥兔,饞水都流出來了,顧不得是生是熟,就在苗森手中,狼吞虎咽,吃下肚去。 苗森又從洞中摸出一隻石製的水碗,碗中盛著半碗兔血,喂給林三郎喝了! 再歇了片刻。 林三郎力氣漸漸恢複! 他一縱身,又騎到肩上,腰一挺,道: “好啦!咱們走吧!” 林三郎問道: “老伯伯,咱們要到哪裏去?” 苗森道: “咱們上南嶽衡山去玩玩!” “但是,老伯伯,我得先去龍門一趟,找找我姨父才行!” “去龍門幹什麼?你聽我的話,照我的意思做,保管這一輩子食穿不盡,何必再去找什麼鬼姨父?” “但,我爹娘去世的時候,原叫我去投靠姨父,如今我也應當去將爹娘去世消息,告訴他們……” 他話還沒說完,苗森好像十分不耐,粗魯地搶著道: “住口!住口!你爹娘不過人海裏一粒小砂,連螞蟻蟲子也不及,死上千二八百,又算得什麼大事,哪還用東奔西告?你趁早給我死了這條心!” 林三郎聽了這話,心裏老大不高興! 須知他雖然窮困潦倒,貧困無依,但對父母那份崇愛之心,卻與常人無異,苗森武功固然令他佩服,但如今競出言辱及自己父母,不由便有些生氣! 但他尚未來得及開口,那苗森又搶著說道: “從今以後,你和我兩人一體,行程去處,你須聽我吩咐,由不得你自己。” 林三郎忖道:這麼說,這老頭幾何曾拿我當人?簡直就把我當作他的坐騎使喚了。 心念及此。 他不禁勃然大怒,一傾肩膀,便想將苗森從肩頭上拋下來。 哪知—— 事情卻不如他所想的簡單。 這出其不意的一傾,竟沒有將那苗老頭拋下地來! 苗森雙腿雖然中毒紅腫,膝蓋以上仍能活動,隻覺他兩腿一緊,夾著林三郎的頸脖,就如同生了根的一樣! 任從林三郎左傾右擺,他隻隨勢搖晃,反在肩上哈哈大笑起來,拍手叫道: “好玩!好玩!再多搖一會,我老人家三十年沒有這麼活動筋骨了,搖起來真是好玩得很,你再用力多搖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