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森這時爛肉抽[dòng]一陣比一陣厲害,同時不住發出哼聲,再低頭看看自己,雙手中毒之處,經過碰觸扭動,也覺奇痛刺骨,很是難熬! 但他橫橫心,毅然又奔到另一具屍體邊,用那一雙紅腫不堪的傷手,翻尋解藥! 在這人身上,意外地找到一個白磁的小瓶,瓶上帖著小小紅箋,上寫“內服”兩個字,林三郎大喜,也不管是不是治這種毒傷的解藥,匆匆帶回,拔開瓶塞,將整瓶藥都喂給苗森吃了。 苗森哼了兩聲道: “這是什麼藥?怎麼這麼難吃?” 林三郎嚇了一跳,仔細看看磁瓶,那“內服”兩字分明不假,便略略放心道: “那人身上就隻這一瓶藥,雖不知道是不是解藥,但瓶上注有內服的字樣,大約不會礙事……” 哪知話還沒說完,突見苗森一陣顫唞,叫道: “不好,我肚子好痛……” 林三郎大驚,頓時手足無措,隻聽“嘩啦”一陣響,一股臭惡之味,直衝入鼻,苗森已經連糞帶尿,拉了一褲子! 瀉肚之後,苗森竟氏長籲了一口氣道: “果然是解藥,這時傷處已好得多,痛也止住了。” 林三郎連忙替他清理汙物,附近沒有水,隻好撕下他的褲子擦拭,另將一個灰衣人的褲子脫下來,穿在苗森身上。 經過一陣忙累,雙手痛得錐心刺骨,林三郎不敢哼出聲來,坐在地上喘氣。 苗森突然巍顫顫從懷中取出那黃色小包,遞給林三郎道: “三郎,你拿了這東西再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見到那姓程的老東西,如他肯代你去毒療傷,也不枉咱們老遠跑來大洪山受了這許多苦!” 林三郎忍不住落淚,泣道: “師父,您呢?” 苗森醜臉牽動,似在發笑,緩緩說道: “為師傷上加傷,隻怕無法醫治了,你尋一處隱蔽之所,先將我藏妥,然後上山,有機會替我送點食物,讓師父能夠苟延幾天,你如手傷能愈,為師還有幾件大事,要你去辛苦一趟……”說到最後幾句,已喘熄不能成聲。 林三郎哭道: “不!我背您一起去找他,隻要他肯認這金葉代咱們效勞一次,就讓他替您老人家醫治好傷勢吧!以後我背著您,討飯也能養活咱們兩人……” 苗森嘿嘿笑道: “我苗某人能得你這個好徒弟,也不枉稱狼道強一輩子,孩子! 別傻了!為師已如蠟炬將盡,你還少年,快照師父的話去做,我這一身武功,還沒有一個真正的傳人呢!” 林三郎不便再說,隻得收了黃布小包,背著苗森,跨過草地,找了一個隱蔽的山洞,將他安頓在洞裏,又把身上所有幹糧全留了下來,然後含淚再拜,獨向山頂蹣跚而行。 這件慘變,已使他驚懼惶恐,傷感過度,孤零零一個人,含著滿眶熱淚,滿腹酸楚一步一步,低頭向那渺不可知的命運試探。 正行之際,突覺一陣微風掠過,緊接著,又聽一聲冷叱: “站住!” 林三郎一驚止步抬頭,卻見一個綠衣少女,攔在前麵。 那綠衣少女大約僅隻十四五歲,頭上梳著丫形發髻,柳眉杏目,朱唇桃腮,美得像——朵出水青蓮,肩上橫負一柄精致的花鋤,鋤頭上掛著藤籃,鳳目中滿含驚疑地怔怔凝視著自己,麵上卻浮著薄薄一層怒意。 林三郎心裏“砰”然狂跳,慌忙低頭拱手道: “敢問姑娘可是程老前輩的什麼人嗎?” 那綠衣少女忽地冷冷一笑,嬌聲道: “嘿!我還沒問你?你倒先問起我來?你這野小子是哪裏跑來的?怎敢到大洪山來亂闖?” 林三郎陪笑道: “在下林三郎,隻因雙手中毒受傷,承一位武林前輩轉介,特來大洪山懇求程老前輩施予醫治……” 綠衣少女不待他說完,又是一聲冷哼,搶著道: “你就是死了,管咱們什麼事!是誰叫你找到大洪山來的?” 林三郎聽她言語冷傲,心中已有了幾分不快,但轉念一想,如今隻有自己孤零零一個人,萬不可再與人動手了,隻好忍住一肚怨氣,仍舊柔聲說道: “在下是承丐幫呂幫主指示,才專程趕來。” 綠衣少女似乎一動道: “你也是丐幫的人嗎?” “在下並不是丐幫的人,不過在下業師,卻與呂幫主有同門之誼。” “啊!”綠衣少女點了點頭道:“你是衡山門下了?” “正是。” “不過,我看你這裝扮,也跟丐幫的叫化子差不了許多,你不知道,我最討厭叫化子,又髒又臭,又不要臉,死纏人要錢,我爹說,天下叫化子都不是好人!” 林三郎聽了這話,心裏越加不快,暗忖道:你別看不起窮人,程堯還得叫化子的好處,才將金葉信物,留在人家那裏哩,但他心中雖這樣想,口裏卻沒說出來,隻拱手問: “姑娘可是程老前輩的掌珠?” 綠衣少女卻“噗嗤”笑道: “什麼掌珠?他是我爹爹,我是他女兒。你別裝得文縐縐的像個讀書人。” 林三郎臉上一紅,從懷裏取出黃布小包,遞了過去道: “呂師伯令在下前來的時候,曾將這金葉信物囑麵陳程老前輩,不知姑娘可能代為引見?” 誰知那綠衣少女接過小包,三把兩把拆開,略為看了看那片金葉,竟冷冷一笑,隨手將它一揉,捏做一團,拋在地上道: “我當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原來不過是一片金葉子。” 林三郎大急道: “這金葉乃是令尊昔年慎重交給呂師伯的信物,你……你怎麼將它弄壞了?” 綠衣少女嘴一抿,笑道: “你要多少?我房裏成千累萬,玩得不愛再玩了。” 林三郎氣得渾身發抖道: “但這不是拿來玩的呀!” 綠衣少女不屑地笑道: “不拿來玩,難道你窮得沒飯吃,要拿來賣掉買米?” 林三郎不由怒往上衝,臉色一沉道: “你爹爹當年得了人家救命恩惠,才將這片金葉送給人家當作信物,誓言見了金葉,雖赴湯蹈火,也要報答人家大恩,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竟敢弄壞它?” 綠衣少女也怒道: “胡說八道,我爹爹武功蓋世,還要誰來救命?” 林三郎厲聲道: “他那救命恩人,就是在下呂師伯!” 綠衣少女粉臉一崩,冷笑說: “你凶什麼?難道還要我賠麼?” 林三郎明知自己師徒一路上山,連殺了程堯門下三人,如欲求他醫治毒傷,就全仗這片金葉了,萬沒想到會遇上這不講理的少女,心裏一急,越是按捺不住,大聲道: “你一定要賠我!” 綠衣少女香肩一傾,棄了藤籃,手裏橫著那柄花鋤,柳眉倒豎地答道: “我要是不賠呢?” 林三郎想了想道: “我拚命也要你賠。” “拚命就拚命,誰還怕你。”綠衣少女話聲一落,竟然搶先出手。 花鋤一橫,攔腰揮了過來。 林三郎身無寸鐵,雙手又不能使用,隻得腳下一劃,展開“太極步法”,陡地飄開數尺。 綠衣少女微微一愣,也不說話,花鋤一輪疾掃,刹那攻了五招! 但林三郎步法玄妙,豈能被她掃中,身形一陣閃躍進退,將五招快攻讓過,正要想一個辦法跟她拚命一搏,誰知那綠衣少女忽然收鋤閃開,冷冷道: “你是個殘廢人,我就算打贏你,也不算本事。” 林三郎反倒一怔,抗聲道: “我這手是中毒腫的,又不是天生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