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1、神秘山莊(1 / 3)

楊娜走了一個星期後,我接到市政府辦公廳的通知,讓我參加市直機關警示教育大會。我按時走進市政府大禮堂,找了後排把邊的角落坐下,此時已經座無虛席。機關幹部沒有不關心張國昌案的,因此多數人不是來聽警示教育的,而是懷著好奇心來聽張國昌案情的。李國藩煞有介事地講了一個上午,我在下麵仔細聽他講話的內容,覺得句句都是扔在井裏的石頭。我深知張國昌走到今天,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卻一句懺悔也沒有,而是全力把張國昌描繪成江洋大盜,言外之意他自己是清正廉潔的楷模。

“同誌們,”李國藩冠冕堂皇地說,“曆史無數次地驗證著權力與腐敗的不解之緣,道德淪喪者,職務越高,對社會造成的損害就越大。這些腐敗分子給人以廉政的印象,陽奉陰違,做廉政秀,具有極大的隱蔽性和欺騙性,他們多以正人君子的麵目出現在公眾麵前,在就職演說時舉手發誓,在廉政大會上慷慨陳詞,在黨性分析中自我剖析,讓群眾和黨員幹部為之感動。而他們的另一副麵孔又是怎樣的呢?張國昌曾經三十多次去境外賭博,他的假麵具是招商引資,他的真麵目是一個有著可怕、陰暗心理的大膽賭徒。”

李國藩的話,我怎麼聽都覺得像是在說他自己,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最近李國藩爆出了一個驚天醜聞。這就是李國藩離婚了,不到一個月又跟一位比她小三十歲的情婦結婚了。醜聞是李國藩的前妻大鬧市政府抖落出來的。對於大多數東州人來說,李國藩的婚變是個迷,但是李國藩是被孟麗華逼急了,他想通過離婚金蟬脫殼。

開完會已經夕陽西下,我找了一家麵館,吃了一碗麵,徒步回家,到家時已經月上柳梢頭。我孤獨地站在陽台上,仰望夜空,回想著下午李國藩的一番表演,我忽然悟出一個道理,權勢熏天解決不了靈魂的不安,登上至高無上的禦座,仍隻能坐在屁股下,生活是此岸,此岸不是上帝的傑作,倒像是魔鬼的作品,因為我們越是努力去享受生活,就越受它的奴役,苦與樂幾乎就是孿生姊妹,要麼一起長大,要麼一起永遠保持矮小,我對自己的救贖就是有價值的思想。我願意做一匹馬,到大草原上奔騰;我願意做一滴水,彙入江河中去奔騰;我願意做一株草,在狂風中伴隨著草浪去奔騰。我熱愛遼闊的感覺,我向往生命中的奔騰的活力,我躲進書齋太久了,我要去大海邊上揚聲大笑,我要去高山之巔仰天長哭,我要將笑聲化作驚雷,為生命充電,我要將眼淚化作利劍穿透靈魂。我不排斥婉約情懷,我也喜歡以柔克剛,但是我孤獨得太久了,這是一種深刻、徹底的孤獨,它使我向往摧之不跨,折之不彎的靈魂。我敢於傲岸不群,我敢於把酒問天,我內心的峽穀澄波蕩漾,我思想的瀑布熱烈奔騰。獨對蒼穹,人不過是莽莽地平線上的一個黑點,我們渺小,但我們有能力仰望星空,更何況人類再渺小,也是星空中的一分子,人是宇宙之納米。說句實話,我一直沒有消沉,我隻是一時迷了路找不到路標。最近,我一直在思考張懷亮建議我辭職的事,我覺得自己在官場混這麼久,也沒弄清什麼是事業,什麼是職業?事業與職業的矛盾一直糾纏著我,是我現實的十字路口。十年光陰,殘酷的現實擊碎了我想在仕途之路上幹一番大事業的夢想,彈指一揮間我才發現事業與職業並不是一回事,現實生活中兩者很難統一,職業往往是為別人做嫁衣,是一種生存的手段,而事業才是心靈的追求。人們往往將職業誤認為是事業,兢兢業業,忍氣吞聲,當有一天明白時,時間若白駒過隙,一切都晚了。然而,這世間大多是介於職業與事業之間的人,而且大多數時間是在做職業,業餘時間做事業,結果職業平平,事業平平。現實的生活是陽光照久了的生活,有些壓不住的疲累,人生感悟出來的感動,是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帶有煙火人氣。這煙火人氣猶如夕陽裏的塵埃飄蕩在事業與職業之間。

我就這麼胡思亂想地過著每一天,應該說,自從楊娜走後,我每天的生活枯燥而有規律,讀書、看電視、寫東西,為了能與楊娜通話,我的生活開始黑白顛倒,白天睡覺,晚上精神,因為中國的晚上正是美國的白天,我要在晚上等楊娜的國際長途電話,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思考點東西。從電話中得知,楊娜在美國學習順利,生活很好,這多少對我是個安慰。我原來覺得朋友很多,現在突然都忙了起來,諾大的世界,如今隻有書房屬於我。我過去自認為能做到為朋友兩肋插刀,而現在我發現把刀插在誰的肋上,誰都不會願意,我相信這些朋友都不是壞人,但正因為如此,我才深長地歎息。夜色彌漫而來,我的心情是一支清遠的笛,奏出的是模糊的惆悵,這惆悵似陣陣虛無縹緲的清風,吹去了苦難承載心頭的孤獨。

這些日子我體會到落落的心情一直處於痛苦與矛盾之中,她是想天天來陪我的,因為她知道楊娜出國了,我一個人很孤獨,但我一直拒絕。於是,落落就每天用短信鼓勵著我,我雖然一條短信也沒回複,但卻盼著落落每天發來的短信,終於有一天短信停止了,我意識到落落走了,已經遠渡重洋,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見麵。一下子曲終人散,內心不堅強的人會痛掉的,但我就一個人這麼默默地承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