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運氣了。
三月二十六日
早飯後清理文件。坐見之客二次,立見者一次。小睡良久。已正閱科房批稿簿。午刻,黎竹齡送《光明經咒》。雲持誦萬遍,眼可複明。邵棠浦來一坐,力勸餘服補陽之藥。中飯後閱本日文件,將從前河工保案開一清單。旋誦熟《光明經咒》凡百有四字,蓋道家之言也。誦數十遍。小睡良久。夜飯後又誦《經咒》,是日申刻寫對聯七付,二更四點睡。近因目病,每日全未做事,愧歉之至。
傳統文化果然是博大精深,連治療眼疾的法子都應有就有。有專業人士告訴曾國藩,隻要念頌《光明經咒》一萬遍,眼睛就會立即複明。
真的假的?
你愛信不信,反正曾國藩這時候,不信也得信。
於是曾老夫子躺在床榻上,開始嘰哩咕碌的念咒。念著念著,他忽然又有全新的人生體會。
(3)誰給老婆按摩
三月三十日,究餘心之不暢總由名心未死之故
早飯後清理文件。坐見之客二次。至內箭道看箭,旋久睡。已正核科房批稿簿。午刻閱《先正事略》。中飯後閱本日文件。又閱《先正事略》。小睡片刻,狂風雨土,令人鬱悶。酉刻,與黎竹齡久談。傍夕小睡。夜溫下《論》。二更四點睡。日內因眼病日篤,老而無成,焦灼殊甚。究其所以鬱鬱不暢者,總由名心未死之故,當痛戒之,以養餘年。
曾老夫子念著念著《光明經咒》,突然之間醒過神來了。
你說我念這玩藝幹什麼?我還要恢複視力嗎?恢複視力,對我來說有那麼重要嗎?我已經六十歲了,垂垂老矣。難道我還有什麼更多的人生追求嗎?還有更大的官等著我去做嗎?還有更多的名聲,等著我去拚爭嗎?好象沒有了吧?
我現在是眾人爭逐的腐肉,求名者以我為對手,逐利者以為我敵手,朝廷上對上放心不下,朝臣們對我忌恨交加。這功夫我閉上眼睛,躲還躲不過來呢,幹嗎還要睜開眼睛,招惹來無窮的明槍暗箭呢?
你說我是不是有病?
曾國藩想。
然後他就聽到了妻子歐陽夫人的痛苦呻[yín]聲,老妻在一聲聲的召喚他,他隻好睜開半隻眼睛,拄著拐杖急忙趕過去:
四月初一日,深愧全家一種昏怠衰頹之氣
黎明,至文廟拈香行禮。與司道一談。歸,早飯後清理文件。旋小睡甚久。已正核科房批稿各簿。午刻,丁樂山來一談。閱《先正事略》。中飯後閱本日文件。狂風雨土,幹旱之象。又閱《先正事略》。直隸主事刑元愷、湖南主事李壽蓉,先後來一談。酉刻作詩未成。夜,閱《古文·奏議類》渴睡殊甚。二更四點睡,不甚成寐。近日,內人病,筋皆拘攣,竟日久睡,令人按摩。餘亦竟日屢睡,全家一種昏怠衰頹之氣,深以為愧。
可憐的歐陽夫人,她跟了曾國藩一輩子,一天福也沒有享受到過,勞苦一生,臨到老來又被老頭子花心想買小妾的事,氣得病情加重。此時她臥床不起,筋皆拘攣,急需有人來替她按摩。
讓誰來替歐陽夫人按摩呢?
隻能是曾老頭,一輩子老夫老妻了,他不給按摩誰來幹這活?更何況,歐陽夫人的病,還是因為他要買小妾給氣出來的。
可這一按摩,曾國藩又醒過神來了:不行,我不能就這樣兩眼一盲了事,我還得治病啊,至少我給老婆按摩,得找到地方才行啊。眼睛都看不到,這摩也沒法子按啊。
於是曾國藩又一頭紮進傳統文化的泥坑中,尋找讓自己兩眼複明的方子。
他果然沒有失望。
(4)不埋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