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個寒假我基本和薛問樞在一起,有時候找一家很好吃的麵館,慢慢的耗著時間,有時候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閑逛,最有趣的是除夕那一天小城降了一場大雪,白皚皚的把四通八達的道路都封死了,我和他坐在公交車上,跟著車輛慢悠悠的挪動,不過五百米的距離,大約走了近四十分鍾,可是兩個人都覺得十分有趣。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像是沙子漏過無辜的指縫,我努力的去記得每個場景,而總是邊記住邊遺忘,轉眼之間我就在一片沙漠之後了。
一生之中,很多瞬間,經曆的時候我們都不以為然,等到過些日子在回眸時候,卻發現這一天這一秒,像是一道清晰的分界線,截然的分開我們的生活。
薛問樞離開我的時候,我清楚的記得是八月的第一天,上海的夏天炎熱暴躁,興許還有些被熱氣蒸騰而上的水汽,籠罩著這座城市。
我在這座城市生活了有些時日,不見得多愛,也沒有怨恨,隻是我覺得,沒有了薛問樞的地方,日子也會繼續,可是究竟會怎樣,仍是未知。
而我們現在到底在做什麼,談一場異國的戀愛,到底要什麼樣的結局,他不跟我說,我猜測不到,跟無法預料。
世界上最無力的借口大概就是順其自然。
我們兩個一點都看不出會是很久不會再見的樣子,從二號線上了地鐵做到龍陽路,四十分鍾的路程我們還有說有笑的,他的父母因為有事沒來送他,上了磁懸浮我還戲謔的問他,“你到美利堅之後會不會想家?”
“肯定會想好吃的,唉,米飯麵條春卷。”
“你就知道吃。”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忽然我就不知道用什麼話題來繼續了,我看著窗外急速飛馳過的風景,我希望我們乘坐的不是磁懸浮,而是一個永遠不會停站的老火車,慢慢悠悠的駛向未知的遠方。
薛問樞忽然開口,“磁懸浮很耗能的。”
“恩?”
“因為這麼大的磁場是需要大電流的,大電流要耗很多能源。”
“哦。”我衝著他笑笑,“你去美利堅再研究吧,我又聽不懂。”
“我又不是研究這個方向的。”
“薛問樞……”
“恩?”
“沒什麼,忽然覺得你要走了,覺得美利堅還挺遠的。”
他摸摸我的頭發,聲音也變得柔軟起來,“沒事,現在交通那麼發達,大不了你努力點,每天運點磚頭把太平洋給填了。”
“去!”
浦東機場很大,寬敞的連小聲說話都似乎會有回聲,我靜靜的站在離櫃台不遠的地方,看薛問樞站在一群白皮膚裏等待換登機牌。
那一刻我都沒覺得任何離別的痛苦,好想很篤定他像是牽在我手中的風箏一定會回來一樣,隻是他想要飛,那我就把線放的長些。
最後的那個告別吻一點也不深刻,淡淡的淺淺的,像是蝴蝶扇動翅膀,他在我額頭上親了親,有時候就回來——我一定對他這麼說了。
其實我還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跟他說,我想問他我該怎麼辦,我不是那個看上去那麼堅強無謂的女孩子,我也會想很多,也會軟弱,也會流眼淚耍脾氣,隻是我太堅強。
堅強是一種罪。
因為我很堅強,所以遠遠的把我丟在寂寞的城市我也會生存的很好。
因為我很堅強,所以永遠看不到我的脾氣我的任性我的眼淚,就算流完了之後還要擦幹淨衝著別人微笑。
有一次薛問樞對我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知道你會沒事的。”
那一刻,我真想吼過去說,“丫丫個呸的你才沒事!你全家都沒事!”或者哭的梨花帶雨的告訴他,“我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可是我沒有,我隻是笑笑說,“嗯,我會沒事,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當薛問樞轉身進入安檢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回頭看看我,他一直是這樣,永遠看著前方,透明的玻璃外是廣袤的天空,一架架的飛機從這裏駛向各個陌生的國度,我不知道在這個機場承載了多少人的離別,我隻是希望離別不會是永別。
意誌永遠違抗不了現實。
所以我們都知道,有時候我們違背不了一些什麼,不想結束,不想離開,終於還是要妥協。
所以,再見。
薛問樞。